在夜深人静时冒出头来,啃噬着他那敏感的内心。在姐姐和姜凌警官的持续鼓励下,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心理诊所。最初的过程极其艰难,面对心理医生,他再次变得沉默,那些伤痛似乎被焊在了唯咙深处。医生很有耐心,并不急于让他开口,只是通过绘画、沙盘等非语言的方式,引导他表达情绪。
慢慢地,他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他开始尝试用文字记录自己的感受,起初只是零碎的词语、矛盾的句子,后来逐渐能写下段落。他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恐惧、愤怒、迷茫,全都倾注于笔端。写作,成了一个安全的宣泄出口,一个自我疗愈的过程。
心理医生告诉他:“创伤不是你的错,但它成了你的一部分历史。承认它,面对它,整合它,而不是试图遗忘或否定它,你才能真正超越它。”这些话,像钥匙一样,一点点打开他心中一把把沉重的锁。姐姐无微不至的关怀给了他巨大的支持。她从不刻意回避过去,也不会过度呵护他,只是像寻常姐弟那样相处,分享工作中的趣事,吐槽食堂的饭菜,督促他按时吃饭睡觉。这种"正常"的氛围,恰恰是苏心言最需要的,让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地被拉回普通人的生活轨道。
姜凌警官也会偶尔联系他,询问他的近况,语气总是那么平静而有力。她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受害者而对他区别对待,这种“平常心"让苏心言感到舒适。有一次,姜凌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其实你的观察力和共情能力很强,经历过大苦难的人,往往对人性有更深刻的洞察。这或许不是天赋,是磨难带来的副产品,但若能善用,会是很大的力量。”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苏心言的心田。他开始思考,自己除了摆脱过去,还能做些什么?
他重新捡起了课本,更加努力地学习。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是在中文方面颇有天赋。阅读和写作,成了他探索内心、理解世界的方式。他发现,当浸在文学的世界里时,他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大学毕业后,在姐姐和姜凌的建议下,他选择继续深造,攻读心理学硕士学位。他想要更科学、更系统地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想要帮助那些和自己有着类似经历、被困在心理牢笼中的人。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需要直面许多理论层面的创伤描述,常常会触发他自己的情绪反应。但他坚持了下来,每一次攻克难关,都像是完成了一次对自我的超越。
期间,他去监狱探视了母亲。
隔着玻璃窗,母亲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恐惧和麻木,多了沉沉的悔恨和愧疚。她反复说着“对不起",说她在监狱里也在学习,在反思。苏心言看着她,心中酸涩,最终只是说:“好好改造,注意身体。血缘的羁绊难以斩断,但原谅与否,需要时间,或许需要一生去消化。他能做的,是向前看,不被过去的怨憎彻底吞噬。听说闻默在省城经过长期治疗,情况大有好转,甚至重新拿起了画笔,虽然作品风格变得沉郁,却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苏心言为此感到由衷的欣慰。他们都是从那场噩梦中幸存下来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艰难地走向光明。获得硕士学位后,苏心言结合自己的专业和兴趣,成为了一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同时也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他选择专门协助那些遭受过心理创伤,特别是童年创伤和性侵害的受害者。因为他真正理解他们的痛苦、羞耻和挣扎,他的共情不是来自书本,而是来自血肉模糊的亲身体验。他的咨询室里,总是充满温暖和平静。他不会对来访者说“我理解你",因为他知道每个人的痛苦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他沉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鼓励。许多来访者在他这里找到了被真正“看见"和被接纳的感觉,从而获得了疗愈的勇气。
他的文字也开始在专业的心理学杂志和文学刊物上发表。他用笔名写作,文章理性中透着深刻的悲悯,剖析创伤,探讨救赎,给予无数暗夜中前行的人以慰藉和力量。他甚至将部分经历艺术化地融入小说创作,那本名为《无声之地》的小说出版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是因为它血泪的控诉,而是因为它最终指向的是绝望深处生出的希望与坚韧。
姐姐苏心婉已经成为市局刑侦支队的骨干,她雷厉风行,却又比过去多了几分细腻和洞察。姐弟俩时常相聚,有时会聊起工作,有时只是安静地一起吃顿饭。他们很少再主动提及过去,但那些共同的伤痛与抗争,早已化作血脉中更深沉的联结与默契。
偶尔,苏心言也会和姜凌警官见面。她如今已是省公安厅的传奇人物,领导着越来越受重视的预防犯罪分析中心。她依旧忙碌,但每次见面,总会关心他的近况,也会像朋友一样分享一些工作中的感悟。她曾说:“心言,你的作品很好。你看,破碎之后重新成长出来的东西,往往比从未破碎过的更坚固。”又是一个温暖的午后,苏心言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拂面,带来城市喧嚣而充满生机的声音。他拿起书桌上那张旧照片一一那是年幼的他、姐姐和父母在苏家小院的合影,照片上的每个人,笑容都真挚而灿烂。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父亲的脸庞,拂过母亲明亮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