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本就无意怪罪,听至此处,摆手打断其絮叨。
正巧,云层散去,散阳映得室内诸人神情各异。
……
刘方借着阳光,撑着案牍,闭上了眼。
他的重点都放在了那一声“董卓”上。
是了,他都差点忘记张奂与董卓的这层关系。
董卓……这可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此一来,留住张奂的缘由又添一重。
单是为这董卓提前布局,也需将张奂留在身边。
而且这个尹端也可以利用,若能救他出左校署,既得一可用之材,又能作挽留张奂的重要砝码。
念及此,刘方抬手示意蹇硕起身:
“那尹端可还在左校署服役?”
“在的!他的门生朱儁为方便探视,还特意在北宫东北寻了住处……”
“朱儁?!”
蹇硕刚从地上爬起,尚未站稳,又被刘方陡然加重的语气惊得膝盖一弯。
扑通又跪回原地:
“回大人,正是朱儁,莫非硕又说错了什么?”
封谞掠过蹇硕身边,轻拍了一下蹇硕的肩膀,然后挡在了蹇硕身前:
“大人容禀,朱儁乃会稽上虞人,自幼勤学,因孝行初显声名,又因轻财重义闻名乡里。”
“尹端赏识其才,收为门生,任为主簿,此后屡显智计。”
“许昭叛乱时,正是朱儁察觉端倪,才使逆贼阴谋提早暴露。”
他顿了顿,续道:
“那许昭也算狡黠,将主力隐于山林,只以老弱诱敌……”
“尹端率军征讨时,被引入埋伏,全军大败,幸得朱儁拼死护卫,才保得一命。”
“尹端判罪之初,朱儁星夜驰往雒阳,身着破衣,怀揣四处筹来的数百金……”
“层层打通关节,最终说动蹇黄门修改奏章,救下恩师性命。”
“此人,有忠,有孝,有情,有义,有智,有勇,实乃大才。”
封谞话音落下,细碎金光铺身。
刘方听罢,先是颔首赞许,目光再落向封谞时,已多了几分深意。
很明显,封谞早就准备好了朱儁的生平细节,原本的打算就是向他举荐朱儁。
封谞素日行事极有分寸。
若他有未及之处,封谞必以巧言轻轻点醒。
若他已有成算,封谞便会仔细斟酌,为他补充不足之处。
封谞虽不进策,不谏言,但所言所行从无半分越界,处处暗合他的心意。
而且,借由此事引出蹇硕未言之事,看似当众揭短,实则……
这既是敲打蹇硕,莫要藏私,又是保护蹇硕,遮掩了受贿之嫌。
此刻他佝偻身躯微挺,将蹇硕护在身后。
蹇硕心中也早已明悟,哪还敢多言,唯唯退至角落。
徐荣也是心思细腻之人,知道封谞看着是检举蹇硕,实则为了引荐朱儁。
于是,也跨步上前,拱手而立:
“某也有一相识,文武双全,才略胜某十倍,斗胆向明公举荐。”
刘方闻言泛起了兴趣,众所周知,他对人才没有任何抵抗力。
“速速说来。”
徐荣垂眸沉声:
“此人正是近日与某共饮的同郡好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豹字。”
“公孙豹?”
刘方喃喃自语,前世记忆中公孙氏多有俊杰,如公孙瓒、公孙度之流。
却不知这公孙豹是何来历,或许,又是一位蛰伏草莽的英豪?
徐荣也是个傲气的人,能得他这般推崇,这公孙豹必非泛泛之辈。
正想着,便见封谞再次开口。
望着这情报大家,刘方不禁暗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如此悬殊?
封谞的脑袋究竟是如何生的,怎就能将万千事务记得这般清楚?
“尚书台近日密函中,倒是有此人之名,想来不日便会被举荐为尚书郎……”
话音未落,封谞直了直身子,望向徐荣:
“可是玄菟太守公孙琙之子?”
徐荣语气笃定,斩钉截铁地回道:
“非也!”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如电,齐刷刷聚焦在徐荣身上,连一向漠然的徐奉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多年来,封谞所言从未有过差池,此番竟被徐荣反驳,着实令人震惊。
封谞忽地挺直佝偻的脊背,往日浑浊的目光换做锐利,直直望向徐荣。
徐荣被看得心头发虚,下意识躲避众人视线,伸手抓了抓头发,支吾道:
“呃……其实也对,公孙琙的儿子的确也叫公孙豹。但此公孙豹非彼公孙豹,不过,这个公孙豹倒也的确是公孙琙举荐的……”
徐荣这番绕口令般的解释,听得蹇硕火冒三丈,抬脚便踹在他屁股上:
“不是,汝闹着玩呢?”
刹那间,封谞眼中锋芒尽敛,又恢复了往日的浑浊。
转身面向刘方时,那佝偻的腰身弯得更低:
“大人,谞请罪。”
刘方见状,笑着摆摆手:
“这算不得什么,子寥不是说了,汝也不算说错。”
封谞却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