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衣裳、靴子,又寻了网巾将头发简单挽起,这才挑开帘栊下了马车。
陈斯远等在马车左近,原本心下不耐,待瞧见妙玉一袭书生衣袍下了马车,顿时眼前一亮。妙玉身量本就高挑,穿了那书生衣袍虽显单弱,却别有一番妩媚滋味。
待妙玉厌嫌着瞧过来,陈斯远方才收回目光,当即探手一引,二人便一前一后往那锦香院而去。
这锦香院便在金鱼池左近,比照闲趣书寓自是差了一筹,规矩也不如闲趣书寓那般大,于是薛蟠这等不差钱的,也能寻了姑娘一亲芳泽。
早有大茶壶迎过来,见二人都是书生装扮,且身上衣裳一看便华贵不凡,当下不敢怠慢,紧忙将二人引进了内中。
这锦香院名为院,前有锦香楼,后有各处僻静小院儿。大茶壶招呼一声儿,便有老鸨子来迎。
那老鸨子不过徐娘半老,见陈斯远与妙玉衣着不凡,紧忙笑道:“二位公子倒是来得早,不知二位是——”
陈斯远道:“正赶上饭口,妈妈且置办一桌酒席来。”
老鸨子应下,又问:“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那陈斯远悠然神往道:“早闻金宝儿大名,正要一睹芳颜。”顿了顿,又戏谑道:“至于常贤弟……妈妈瞧着安排个清倌人就是了。”
老鸨子不迭应下,当即引了二人去了后头僻静小院儿。
二人与堂屋中落坐,便有俏丽丫鬟奉上香茗、果点,随即女伎到得梢间里鼓瑟弹琴和鸣。
陈斯远早年招摇撞骗时,没少光顾青楼,到了此地自是自在。那妙玉初来乍到,这会子正心下惴惴呢,眼见陈斯远这般模样,顿时冷声道:“果然是个惯会寻问柳的!”
陈斯远笑了,道:“这却奇了,我寻问柳又与你何干?”
妙玉银牙暗咬,说道:“这回又要听什么故事?”
陈斯远道:“不急,且等酒菜上来再说。”
又过半晌,但听得环佩叮当声,随即香风扑面,便有两个艳丽女子挪动莲步行了进来。
二女上前见礼,那小一些的还好,年长一些的满身风尘气,举手投足俱都烟视媚行,顿时惹得妙玉蹙眉厌嫌不已。
陈斯远笑着起身相迎,当下招呼那年长的落座一旁,小一些的自然陪坐妙玉身旁。
待落座,那二女对视一眼,纷纷满脸喜色。
这陈斯远本就生得俊雅,谁知妙玉女扮男装之后比之还要俊俏几分。那小一些的不过是清倌人,竟一见倾心,服侍起来极为殷切。
少一时酒菜齐至,陈斯远与那金宝儿嬉戏一番,吃吃喝喝却决口不提柳湘莲之事。另一边厢,那清倌人频频邀饮,又时不时与妙玉挨挨擦擦,惹得素来喜洁的妙玉汗毛倒竖,是如坐针毡。
“常公子这手竟比我还要纤巧呢。”清倌人说话间去扯妙玉,唬得妙玉慌忙起身。
场面顿时一滞,陈斯远便笑道:“你们不知,我这兄弟素有洁癖,在外间用饭食都是自个儿带了碗筷。若没有,说不得那碗筷便要用热水仔细烫过三遍。”
金宝儿顿时掩口笑道:“这等爱干净的,我倒是知道。上一回那乔老爷,足足让奴家沐浴了三回才罢休呢。”
陈斯远探手扯了妙玉,道:“贤弟且坐下说话,你看看人家姑娘都唬到了。”
妙玉气得胸口起伏连连,强忍着怒火方才落座。
此时陈斯远方才不慌不忙与那金宝儿套起话儿来,道:“姐姐这般年纪,怎地没寻个员外?”
金宝儿闻言顿时蹙眉叹息道:“我倒是想,奈何我瞧中的,人家瞧不上我;瞧上我的,我又瞧不上人家。说不得啊,便要落得个孤独终老呢。”
妙玉身旁的清倌人道:“陈公子不知,金宝儿姐姐原本是锦香院魁,早年有豪客一掷千金,只求一夕之欢而不得呢。偏姐姐相中了个落魄世家子弟,自个儿掏了银钱供养了二年,谁知那人竟也是个无情无义的。”
陈斯远故作纳罕道:“哦?还有这等事儿?”
金宝儿说道:“落得这欢场里,我便是存了真心,人家却只当我是个惯会作假的……哎,如之奈何?”
妙玉忍不住道:“那人可是柳湘莲?”
此言一出,金宝儿顿时怔住,待仔细端详妙玉,顿时瞧出几分名堂来。当下就笑道:“可不就是柳二郎?说来也是我痴心妄想,我本是残败柳,又怎能觊觎与其白头到老?不过他倒是还算有些情意,近来虽不大来寻我,可前几日还是送了个物件儿来。”
陈斯远笑道:“这却是难得。”
金宝儿白了一眼道:“我原以为是个元青,心下喜得什么的也似,殷勤伺候了他两日。谁知过后寻人一瞧,哪里是元青?分明是太上时寄托的,便是发卖也不知几两银子。”
所谓寄托,多是后世帝王喜爱前朝器具,这才吩咐了景德镇仿造而成。到底是内造之物,总是有些价值,可比照真正的元青自是差了不少。
不想此言一出,妙玉已气得浑身哆嗦!那应顺杯本是贤德妃所赐,虽不值什么银钱,妙玉却独喜其古拙造型,素日里一直用其吃茶。
前番也是感念柳湘莲寻了贝叶纸来,这才将其转送给了柳湘莲,不想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