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渎、荒唐也就罢了,甩锅飞快,半点担当也无,这般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又岂能成大事?
此时贾赦看过来,陈斯远忙遮掩了目光,便听贾赦道:“远哥儿也说说,素日里你主意最多,怎地这会子没了话儿?”
陈斯远拱手道:“姨夫,外甥昨儿个便出了主意,奈何无济于事。此时真真儿半点主意也没有啊。”
“哼!”贾赦恼道:“一个两个都没主意,我且说一个,据闻庞各庄有一神汉最是灵验,贾萍,你且走一趟,将人好生请过来,说不得就有效用。”
贾萍苦着脸应下,紧忙领了仆役等往庞各庄而去。
他才走,前头管事儿的回话,说是王子腾来了。
原是王子腾办妥了皇差,昨日下晌才回京述职。今早又去陛见,待出了皇城连官袍也不曾换便急急往荣国府赶来。
贾赦不敢怠慢,一面打发人去知会贾政,一面领着众人往仪门外去迎。
陈斯远不愿与王家扯上干系,当下便寻了贾赦道:“姨夫,我往后头去了,那王大人外甥实在不愿相见。”
“嗯?这是什么道理?”贾赦纳罕道。
陈斯远低声道:“前一回王舅母、王姑娘两个来,外甥出口不逊,得罪了此二人——”
他嘀咕了一通,贾赦心下欢喜,面上却肃容教训道:“胡闹!本道过了桂榜总能长进一二,谁知你竟越回越回去了!这等事儿你不会寻了老夫来料理?何必口出恶言撕破了脸面?”顿了顿,又道:“罢了,你且去后头帮衬着,老夫过会子帮你转圜一二。”
陈斯远心下腹诽,面上唯唯应下,扭身便往后头而去。
贾赦为何心下欢喜却故作着恼?盖因王子腾乃是贾政的舅兄,又与他大老爷贾赦有何干系?说不好听的,来日大房、二房分家别院,那王子腾定是要帮着二房的。
陈斯远又是大老爷的外甥,贾赦心下可算寻到个得用的晚辈,又岂会坐视其与王家结了亲?
不提贾赦等去迎王子腾,却说陈斯远施施然又往后头而去。谁知才到王夫人院儿前,便听得贾母咒骂声震天:“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了,我饶哪一个!”
陈斯远纳罕到得院儿前,便见赵姨娘灰头土脸被两个婆子拉扯出来,口中兀自辩解着:“我不过一片好心,谁知却平白挨了骂,这话儿怎么说的?”
此时又有周瑞家的匆匆入内,过得须臾便听得贾母怒骂道:“是谁做了棺材?拉出去打死了账!”
俄尔便见周瑞家的讪讪而出,出来与陈斯远见过,便闷头又往前头去答对。
陈斯远在院儿前守了一刻,又见金钏儿提了食盒来,陈斯远便上前问:“老太太、太太能用饭食了?”
金钏儿红肿着眼睛低声回道:“老太太还是粒米不沾,太太不过勉强吃用些……这甘草绿豆汤是喂给宝二爷与二奶奶的。”
说罢金钏儿闷头入内,陈斯远则蹙眉不已。心下暗忖,也不知王夫人用了几回甘草绿豆汤,只怕这叔嫂二人快好了吧?另则愈发瞧不上宝玉,只看金钏儿情形便知其一颗心早扑在了宝玉身上,她又岂知自个儿来日便会被宝玉害了去?
陈斯远又请玉钏儿往内中递话儿,问王夫人可有什么吩咐。待过得半晌玉钏儿回转,道:“太太说多劳远大爷奔走,这会子暂无别事,远大爷也劳累了两日,不如先回去歇息一二。”
陈斯远应下,因早知凤姐儿与宝玉无碍,便绕过王夫人院儿往大观园而来。
谁知才进大观园,方才转过翠嶂,便在沁芳桥上撞见了宝钗、莺儿。
只一日不见,宝姐姐便清减了少许,这会子蹙眉捧心而来,瞧着倒有几分林妹妹的姿态。
瞥见陈斯远,宝姐姐顿时面上生动、急切起来。先是四下观量一眼,旋即脚步加紧,便在沁芳桥上与陈斯远相会。
不待见礼,她便问道:“你脖颈上可好些了?”
陈斯远道:“早起换了伤药,这会子凉丝丝的,不疼了。”
宝姐姐略略舒了口气,又横了其一眼,道:“瞎逞能!”
陈斯远笑而不答,转而道:“你昨儿个没睡好?”
宝姐姐便道:“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哪里睡得下?夜里妈妈还回来了,说了半晌话,一早儿又往老宅去了一趟……不过——我瞧着妈妈好似在谋算什么大事一般,早间寻了老掌柜,还不让我听。”
这小儿女如何彼此贴心?分享阴私事儿自是其中一种手段。
陈斯远心下一动,便道:“我倒是略知一二。”
“你?”
陈斯远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地,宝妹妹随我来。”
当下转身下了沁芳桥,沿着甬道便往怡红院方向而去。
宝姐姐咬了咬下唇,隔了少许时候方才与莺儿追了过去。
俄尔到得怡红院北面的蔷薇宝相架,此刻清幽无人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