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开始沉思。
此衙门虽是天子提议,但他私下可没少思虑过,该衙门的确能将边疆的军务、情报与部分外务权限整合起来,形成一个高效、集权的指挥中枢。
正因其极为重要,他对主官人选才慎之又慎。
他心中的人选,要么是像担任过辽东巡抚的张学颜那样能力卓著且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地方大员,要么就是像潘晟对他言听计从的政治盟友。
方逢时?
一个刚刚被自己夺了核心权力、心怀怨怼的兵部尚书?
从未考虑过。
“是了......”张居正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通了关节,“定是之前我与潘晟叫他私下商议此事时,被他想到了。”
“既有兵部职方司又有礼部行人司,新衙门合并兵事和邦交于一身,必然权重。”
“他心有不甘,故而转而生出贪念,想来分一杯羹!”
想到此处,张居正心中再无疑惑,对方逢时的动机有了判断。
他抬眼看向方逢时那张充满坚持的脸,权衡利弊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既然金湖有此心意,愿为国朝再效绵薄。自当成人之美。”
他话锋一转,带着告诫道: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届时上报圣裁,我不会只举荐你一人。最终花落谁家,全凭圣意。若是落选,金湖兄可莫要怪我言而无信。”
“自然如此。”方逢时面色淡然地拱了拱手,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在意。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喜悦如同暗流般涌过。
“成了!”他心中大定,“有陛下的金口在先,此事已是万无一失!”
........
二月四日。
乾清宫。
朱翊钧难得起了几分闲适之心。
连日来,宫中风波迭起,廷上暗流涌动,冯保身死,母子失和,又与张居正几番周旋,更在朝会上亲历了科道言官的凌厉锋芒……桩桩件件,皆是耗费心神之事。
朱翊钧只觉得身心俱疲,打算今日暂歇片刻。
最好去后宫什么地方走走,顺便去见见王皇后了。
前日与母后争执之后,皇后便遣人来问安,欲求见面,却被他命孙德秀婉言挡了回去。
一直这样不见面也不是一个事,省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传闻出去。
前几日还可以国事繁忙为由为掩饰,今日若再不去,未免显得过于疏远冷落了
大明的文官管得挺多,皇后受了冷落也是要谏言的。
“也罢,早晚要面对,今日便去坤宁宫坐坐”
然而,朱翊钧方用过早膳,正盘算着何时动身,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德秀便捧着一叠奏疏,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最上面一份,尤为显眼。
“此本……可是张先生亲笔所奏?”朱翊钧本打算将这些奏折留待午后批阅,目光扫过封面署名,见是“张居正”三字,不由微微一顿。
“回皇爷的话,”孙德秀满面堆笑,愈发恭谨,“正是首相张先生的奏疏。奴婢见是元辅亲奏,不敢怠慢,恐有军国要事,故而第一时间呈送御前,请皇爷过目。”
朱翊钧伸手接过,缓缓展开,目光掠过,仔细读阅。
片刻之后,他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能说,不愧是嘉隆男儿。
行事果然粗暴直接。
张居正表面上看着温和,但行事疾风骤雨,不留丝毫情面。
昨日方定之事,今日便已雷厉风行,着手处置......
“臣张居正谨奏:”
“窃惟台省之设,乃朝廷耳目风纪之所系,科道诸臣,职在纠劾百司、敷陈得失,当以公心为体,以宪纪为纲,方不负陛下委任之重。
迩者左副都御史王篆暨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等官,数有乖谬之举,臣不敢壅蔽,谨据实以闻。
左副都御史王篆,身膺风宪重职,本应率属官以正纪纲,然其任内屡有失察之过。往者考察京官,王篆于陟黜之际未能持平,竟容私谊而忽公论,致有庸劣者滥竽朝堂,贤能者屈沉下僚。尤甚者,王篆不遵圣断,辄以“祖制不可轻改”为由,串联科道官抗疏阻挠,致政令推行迟滞。
夫祖宗之法,贵在因时损益,非可胶柱鼓瑟,王篆身为副宪,不思体国奉公,反结党锢言,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