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逢时再也顾不得仪态,几乎是小跑着冲了上去。
每一步,都带着他对天子主持公道的期望。
他要将满腔的委屈与不公向大明朝真正的主人,倾诉而出!
朱翊钧迷茫地看到了从殿门外跌跌撞撞小跑着进来的身影,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这位平日里还算沉稳的老臣,此刻官帽都有些歪斜,老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懑,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带着哭腔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宫殿的宁静。
“怎么回事?”朱翊钧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边境出事了?!”朱翊钧脑子里瞬间闪过一连串灾难。
“蒙古俺答汗又南下了?不对啊,历史上封贡互市之后,蒙古已经很安分了。”
“难道是日本的织田信长按捺不住,也想不开要打朝鲜?”
“还是南边?倭寇又死灰复燃,大规模登陆了?”
“总不能是缅甸那边不安分,跑来打云南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猛地摇了摇头。
现在是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这些破事还得等好些年才会发生。
“不至于吧?”朱翊钧只觉得匪夷所思,“我就穿越过来两天,跟张居正做了个政治交易,让他当上首相,然后按部就班开了个朝会,这就能扇动这么大的蝴蝶翅膀?直接把未来几十年的大麻烦全提前召出来了?”
他开始疑神疑鬼,也难怪他紧张,方逢时这身份,他这状态,任谁看了都得往国家安全上想。
就在朱翊钧胡思乱想、心惊肉跳的时候,方逢时已经开始了他的哭诉,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悲愤,仿佛积攒了天大的委屈:
方逢时跪伏在乾清宫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悲愤,几乎是一口气将话倾吐而出
“臣,兵部尚书方逢时,叩见陛下!臣今日冒死叩阙,实有万分委屈之事,不得不禀奏圣上!”
他抬起头,老眼中含着泪光地望着御座上的皇帝。
“方才,臣与几位同僚往文渊阁向首辅张先生道贺。本是同朝称庆,岂料张居正竟屏退左右,私下将臣与礼部潘尚书唤至直房,名为商议国事,实则.....实则....”
说到这里,方逢时声音一哽,似乎难以启齿,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愤怒
“实则是强索部权!张居正竟要臣将兵部职方清吏司划归内阁!职方司掌天下武官铨选、兵籍地理、军镇调度,乃我兵部之臂膀,国之爪牙!若失此司,兵部岂非只剩一具空壳?臣这个兵部尚书,岂非成了徒有虚名的摆设?!”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张居正新晋首相,圣恩浩荡,臣等无不感佩。然,甫登相位,未安抚众臣,反急于揽权,视六部职权如私产,随意取夺!此乃动摇国本啊!祖宗定制,部院分职,各司其责,何曾有过如此先例?!”
他语气一转,充满了被辜负的痛心
“臣执掌兵部以来,兢兢业业,为推行新政,为节省国帑,臣不惜得罪袍泽,苦心孤诣裁撤军费冗员,自问上不负陛下所托,下不负黎民百姓,亦无负朝廷之新政,却未曾想,臣一片赤诚,换来的竟是今日这般逼迫!礼部潘尚书....竟似有附和之意!然臣以为,部院之权责,乃陛下所授,非臣一人可弃!臣若今日退让,他日有何面目再立于朝堂?”
方逢时再次深深叩首,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孤注一掷的恳求
“张居正此举,究竟是为国事,还是为一人之权欲?兵部职权,是否可如此轻易割裂予夺?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臣今日已是无路可退,唯有恳请陛下圣断明察!若陛下亦以为兵部可无职方司,那臣……臣唯有乞骸骨以谢陛下。”
说完这句几乎是赌上了一切的话,方逢时将头埋得更低,苍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伏地不起。
他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御座之上,皇帝脸上古怪、精彩的表情。
乾清宫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俯首触地的方逢时却开始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