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庵中仙(廿四)
既说到二十出头的一个男人,又穿戴体面,庾祺也不由得将那枚香囊摸出来看,一面摩挲着,一面暗想此人倒真有些手段,竞同时与了意慈莲妙华三人有关系,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而叮嘱九鲤,“下晌你到寺里去时,记得问一问那静月,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位年轻公子常到寺中上香。”
九鲤点着头,回来便换上一身素缟,她从未穿过素服,对着穿衣镜一照,这白衣白裙套在身上倒别有一番凄婉的风韵,她禁不住笑笑,“怪不得人家说要想俏一身孝。”
绣芝一面替她扯裙子,一面嗔笑,“别说这样的话,这种衣裳恨不得一辈子别穿它!”
庾祺走到罩屏底下来笑,“按理说我是要死在你前头,你将来肯定有穿这衣裳的一天。”
九鲤听后忙朝地上啐了几口,回头瞪他,“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他笑一笑,“不想我死?”
她没作声,脸上气鼓鼓的。
绣芝便说:“老爷可别说这种话,您虽是玩笑,可姑娘听了可要伤心了,她自幼没了父母,只您和老太太可依靠,怎会舍得您死呢?”庾祺一脸无所谓的神气,“不说不想也无用,人终归免不了一死。”九鲤赌气道:“那好,您死了我就带着我的儿女来替您守三天三夜的灵!”那头老太太也换了身素服过来,丰桥雇了辆马车,二人一道往青莲寺去。下晌起天又大晴起来,路已干了大半,马车颠来晃去,颠得老太太额心堆起无阻担忧。
她老人家生怕哪里做不好漏了马脚,反复问着九鲤相关事宜,九鲤只道:“没什么怕的,您不过陪我去应个景,那几个老贼尼一定想法子留下我,您就顺水推舟依了她们的话,自行回家就是了。”老太太茫然点着头,一想又觉不对,“她们要是真对你安着坏心,把你留在那里,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的,叙白还在寺里呢,况且还有好些衙役。”“那些人既要使坏,肯定不会明着来,要是来阴的呢?就怕小人难防啊。”九鲤嬉嬉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们不耍花招,怎么能拿她们逼良为娼的罪证?”
老太太斜着她嘀咕,“这本来是官府该办的事一一”“叔父现下不就是半个官府的人了?“九鲤把手放在她手上宽慰地摇了摇,“再说就算不与我相干,我也不能装睁眼瞎啊,天下人都明哲保身了,这世上岂不遍是风潇雨晦了。”
老太太嗔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养的你,明明是养个丫头,竟养个侠士出来了。"<1
谁知此事未完,又生枝节,比及晚饭时分,至青莲寺,见山门处有四个衙役把守着不许人出入,进了寺中,却见先前停尸那间屋子门前围满了人。九鲤心下奇怪,了意慈莲的尸体不都掩埋了么,这班尼姑挤在那屋前又是为什么?老太太亦凑来嘀咕,“好像是又出了什么事?”九鲤也自迷惑,二人齐往廊下走,未至门前,竞见张达从人堆里急挤出来,扶住一根廊柱直打着干呕。
“张大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里?你不是还说明日才来么?”张达摇着手眦牙咧嘴道:“快别说了,咱们分手后我一回到家,见阿六在家里等我,说午间赶到青莲寺来的衙役在山门外那池塘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马不停蹄地便带着仵作赶了来。”
九鲤大异,“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张达神色凝重,“这凶手简直太不把衙门放在眼里了,咱们还在这青莲寺守着,他杀起人来竞如此肆无忌惮!”
“这回死的又是谁?”
“你想也想不到,有几个尼姑认出是慧心的尸首。”“慧心?!"惊骇之余,九鲤又觉他这话说得奇怪,怎么会只有几个尼姑议出?
张达挤着额头连番吞咽,反手朝墙上指指,“你进去瞧瞧就知道了。”九鲤朝屋里挤去,还未进门,便有股恶臭扑鼻,远远瞧见那床板上的尸体是个光头,肚皮鼓胀,皮肤层层叠叠像块揉皱了布,近前一看,脸上的皮皱缩得五官难辨,怪不得不能一眼认明。
还是头回见这样的尸体,她一时不敢靠近。叙白忙朝她走来,也是一脸凝重,“后背上有个小小的花形刺青,这是慧心自幼就有的,大概是她爹娘当年丢弃她时所做的记号。”
九鲤仍在发怔,他用帕子捂住口鼻,朝门口瞅一眼,“庾先生的后事预备得如何?”
一经问起,九鲤恍然回神,忙带出几缕哭腔,“杜仲在家张罗着,我和老太太来收拾叔父的东西。”
说话间她仍顾着往那床板上看,想到那日和慧心说话时她温婉的微笑,怎么也不敢与眼前这具腐坏得面目难辨的尸体联系到一处,“慧心不是去大觉寺参加什么无遮大会去了么?怎么会死呢?”
仵作刚好验完,收拾了箱子走来回禀,“这个慧心看来业已死了有七.八天了,是溺死的,且一直泡在水里,加上连日来忽晴忽雨,水里的温度也不大稳定,所以尸体腐烂得很快。”
细细一算,倘或慧心死于七.八日前,岂不是就是她去大觉寺参加无遮大会的那两天?总不会是她一出寺门就被凶手淹死在荷塘里了?可她走时是白天,出门若遇凶手,岂能不呼救?只要呼救,寺内的人不该听不见。叙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