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高太后罢了蔡确相位,如同大家撕破了脸皮,两边都不好看。
蔡硕,蔡渭都在一旁,蔡确持贬官诏书笑道:“太皇太后终是入我的算计了。”
蔡硕,蔡渭垂头,他知道蔡确此番逼得高太后强行罢去他的相位,固然令高太后名声受损,但蔡确以后日子更难过了。
蔡确转过身来道:“若无章度之在朝,我固然不敢如此,但有章度之在,我方行之。”
“先帝驾崩不过半年,太皇太后便罢去先帝所遗的辅臣,无疑在指责先帝用人不明!还妄图孤立人主,使天下寒心!”
说罢蔡确大笑。
仿佛被辞罢的不是他蔡确,而是高太后一般。
“从古至今妇寺干政皆是恶名!”
蔡硕,蔡渭看了长叹,蔡确这一计确实狠毒。高太后一个孤立人主的名声是逃不了,所以才急命章越为相,挽回名声。
蔡渭道:“只是便宜了章度之,他又未必会回护爹爹。”
“蠢材!“蔡确轻拍蔡渭的面颊,“他既要坐稳相位,岂能不照拂你们?“
顿了顿蔡确道:“我老了,受这点屈辱算得什么。”
“怕得是以后没有昭雪的日子。是了,章度之拜相任何职?”
蔡渭道:“侍中兼尚书左仆射。”
蔡确叹道:“此乃殊礼!”
蔡硕道:“是殊礼,门下省以侍中为长官,门下侍郎副之,章越以尚书左仆射和侍中出任,无论尚书还是门下二省都是说一不二。以后司马君实要听他差遣了。”
蔡确与王珪出任左相时都是兼门下侍郎衔,而章越起步就是侍中,这令他心底怎不泛起一丝嫉妒之意。
蔡确道:“如此倒也合得他先帝顾命的身份。”
蔡确整了整衣冠,对镜将鬓间白发抿得一丝不苟:“记住,明日出京时,要让汴京百姓都看见——我蔡确无愧于心,无愧于先帝!“
……
章府里的菜园。
菜畦泛着青黄,章越挽着袖口蹲在陇间,指尖拨开覆土的枯叶,露出底下新发的菘菜嫩芽。章丞劈好的柴禾整齐码在墙角,木香混着厨下飘来的炊烟,将庭院笼在暖意里。
章越正忙着照料他的菜园,章亘一旁帮忙,章丞则劈柴,而厨里十七娘与新媳黄氏正在整治饭食。
“父亲看这萝卜!“章亘从土中拔出一截白玉似的根茎,泥星溅在簇新的锦袍上——自娶了黄履之女,这少年眉宇间愈发见着沉稳。章越接过萝卜掂了掂。
先帝驾崩百日后,章亘已是大婚,也算放下了他一桩心事。
至于元丰八年这一科因先帝驾崩,便罢去了殿试,直接以第二次省试的成绩排定名次。
章丞虽获得了国子元直通殿试的资格,但因没有参加省试,只好在家中等下一科。
章越如今日子过得颇为舒适,每日晨起冷水敷面,看看书读读经。
章越辞相之后,一直身体力行在家中耕作。
这时院子十七娘步出,满是笑靥地道:“先用饭罢,新磨的菽乳正嫩。“
“好!”章越应了一声,到了院落里。
新妇黄氏正在布箸时,对方乃大家闺秀,侍奉公婆十分恭顺。
饭桌上,章越嚼着自种的荠菜,听着章亘转述朝议。
自先帝驾崩,他这起居郎儿子便成了最灵通的耳目。
蔡确在资政殿硬扛御史弹劾时如何冷笑,还有司马光如何抨击新法,章越听着桩桩件件的事都佐着菹齑咽下。
说到底还是粗茶淡饭最是养人。
自己种得的蔬果,晚上便采了作为家常饭菜。不得不说种田,就是种家的天赋,章越走到哪种到哪,在建州时整治些桑茶,回到汴京照样种着。
章亘笑章越是学陶侃运甓。
章越则哪理会那么多,但也确实是使自己清闲不下来罢了。
自先帝驾崩后,虽受托遗命,但也经过了小半年的等待和蛰伏。
如今市易法,保马法在旧党连章弹劾下已是废除,司马光又将矛头指向了其他的新法。
章越虽在府上有些作壁上观的意思,但也是耐得住,坐观事态的发展。他早预料到新法会被逐步废除,但对朝廷废除市易法,保马法,他没有表示反对。
市易法他本来就持否定之论,这本是破坏工商之举,只是顾忌先帝的面子,他任相时没有废除。司马光废除市易法,对他而言本就是一桩大快人心。
而保马法本就非常扰民,现在朝廷有了凉州马场后对保马法进行废除。章越也保留了意见。
“保马法既废,凉州马场倒该增派监司。“章越吃饱搁箸,忍不住还是发表了议论。看着窗外柿树,屈指算来,章越离开宰相之位已是快两年了。
之前任相五年时,睡眠一直不太好,但如今倒是轻松多了。现在每日种菜劈柴之后,章越可以与章亘,章丞一起绕着府里散步,或者坐在庭院中喝茶,这等享天伦之乐的日子,这都是任宰相时不敢奢谈的。
不过在废除市易法,保马法后,章越也在进一步思索以后的朝局。
高太后什么时候启用他,这事是不可预见的。
他当然知道罢掉蔡确只是一个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