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指证对方持枪的证据都遗失了。
他只依稀记得解开那件浸血大衣时,指尖似乎是感觉到口袋里有金属硬物。可现在,那件可能藏有凶器的大衣还躺在废弃工厂的角落。若是报警后真能找到那把手枪,或许能通过指纹锁定这是对方的武器……成为一个持械罪证。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缠满纱布的手臂,伤口隐隐作痛却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各种念头的冲突萦绕在脑海里,几乎比他下决定救人时还要混乱。当冬云勇树终于带着新手机出现时,神矢苍介几乎是用催促的姿态将他支去办理转院手续。
独自留在病房的寂静中,他颤抖的手指按下报警号码:………那个仓库附近发生了两次爆炸,有人受伤被送到板桥医院,"接着有点语无伦次道,“我好像看到有人持枪……"挂断后,胸腔里的空洞感愈发强烈,不知道现在再说是否来得及,但他也不能用医护人员的手机报警,那会给别人带来危险。神矢苍介盯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涌:【警察能找到那件大衣里的枪吗?】
【如果找到了,持枪的罪名到底有多严重?】【如果琴酒被抓了,会追查到自己这个报案人吗?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报复?】
【如果什么都没找到,又该用什么方法让这个被自己救下的罪犯伏法?】整整一天都在焦虑中度过,警方却始终没有消息。他试探性地向荻原研二打化工厂爆炸的事,但由于事发地不在搜查一课辖区,对方也不甚了解,只答应帮忙询问。
荻原的消息来得很快:【那个化工厂是因残存化学试剂保存不当引发的爆炸,现场既无人员伤亡,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痕迹。】听到这个结果,神矢苍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一-原来连第一个问题中提到的枪械都没被发现,那晚在化工厂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觉。就在这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里他住了三天院,这一次,他没告诉松田和荻原,只让助理冬云勇树找护工来照顾自己。毕竞除了需要静养外,行动还算自如,没必要让那两人担心。
更何况,那条丢失的项链,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松田解释。那条做工精细、暗藏定位装置的齿轮项链,松田肯定费了不少心思。结果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弄丢……光是想象中松田挑眉看他的表情,神矢苍介就觉得难以启齿。
好在伤势不算严重,在医院做完最后检查确认无碍后,他自行办理了出院手续,悄无声息地回了家。冬云想送他,被他婉拒了一一年轻人这些天公司医院两头奔波,脸上的自责都快凝成实质,实在不必再徒增对方负担。然而当他终于回到公寓门前时,一个突兀的快递盒让他的脚步猛然停住。没有寄件人信息,没有物流单号,只有收件栏清晰地印着他的名字。盒子不大,但通体漆黑,在大理石地面上显得格外突兀。他蹲下身,谨慎地晃了晃盒子,只感觉里面有个很轻的东西在滑动。没有异常的声响,也没有可疑的重量。
他皱眉拆开,指尖在触及盒内物品的刹那骤然僵住一一是那条失踪的齿轮项链。
银色的链子在廊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吊坠完好如初,链条却已断裂。神矢苍介的呼吸几乎停滞。
谁送回来的?
琴酒?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后背就渗出一层薄汗。如果真是那个银发杀手……对方是怎么找到他的住处的?又为什么特意归还项链?更可怕的是一一
这意味着,琴酒已经知道那天晚上救他的人是谁。如果当时任由琴酒失血而死.…其背后的黑暗组织是不是也会循着蛛丝马迹找上门?那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打出的那通报警电话?救,是错。
不救,也是错。
可若是重来一次一一
神矢苍介突然冷笑出声。多么讽刺啊,他居然在认真思考“要不要让一个杀手死去”这种伦理命题。更可笑的是,当初这个选择只关乎琴酒的生死,现在却发现连自己的命运也被卷入其中。
无论怎么选都像在赌命:【把希望寄托在杀手的良知上,或者某个组织的情报网络上。】
这未免也太可悲了。
“命运好无情…神矢苍介喃喃自语,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赌局,那他宁愿赌自己当初那个选择。至少那一刻,他是完全忠于本心的一-作为一个人类,无法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仅此而已。
琴酒站在安全屋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香烟缓缓燃烧,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缭绕。他的左肩缠着绷带,但站姿依旧笔挺,仿佛那贯穿伤不过是一道无关痛痒的划痕。
伏特加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沓资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大哥,神矢苍介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
琴酒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伏特加立刻将文件递上。资料很详尽,甚至包括了组织里几拨人接触他的完整记录。琴酒快速翻阅着,纸张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苏格兰的报告一一细致到令人发指,连神矢苍介喜欢的咖啡品种都记录在案。最后的评语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敏锐但容易心软。”琴酒冷笑一声,烟灰簌簌落在报告照片上那张笑得毫无防备的脸上。波本的报告--银星会事件后短暂接触,结果对方带了警察,甚至对波本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