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月光透不进半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谢仪与卞明玉没吃完的红糖糕,还在案上摆着。时辰分明没有过去多久,可他却觉得,他被萧篡困在梦里,仿佛过了一百年。
就在这时,萧篡走上前,低声问:“燕枝,解不解气?”燕枝抬起头,望着萧篡。
很解气。
他亲自回到那些伤心难过的时刻,反驳萧篡,反抗萧篡,让萧篡闭嘴,让萧篡不许吵。
当然很解气。
他甚至…有点儿沉迷。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萧篡那么喜欢欺负他、逗弄他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予取予求,任他为所欲为。他完全掌控这个人,就像掌控一只猫、一只狗一样。他可以打萧篡,可以骂萧篡,萧篡永远顺从,甚至会为他拍手叫好,求他再打两下。
这种感觉,很解气,也很上瘾。
燕枝只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积攒的郁气怨念,在今晚全部一扫而空。可是…
萧篡见他不答,心里知道他是喜欢,眼睛一亮,连忙又道:“那我下次还带你去,好不好?”
“你留下来,我夜夜带你去梦里玩儿,好不好?”“你留下来,白日里和谢仪、卞明玉玩儿,晚上和我玩儿,好不好?”燕枝看着他,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沉默良久,最后却摇了摇头:“不要。”萧篡一愣,面上笑意凝住。
可是,在解气之后,燕枝感觉到的,是更加汹涌的恨意,还有铺天盖地的失落与难过。
萧篡亲手把他心里那个报复的恶鬼放了出来。让他把从前受过的委屈,全都打回去。
可他不想变得和萧篡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
报复到后面,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就仿佛,他也被关在了那个净身房里,一遍一遍地回想过去的事情。打人好累,骂人好累,和萧篡纠缠更累。
比起这些,他还是更喜欢揉面、烧火、做红糖糕。他不能为了报复萧篡,放弃出宫的机会。
楚鱼和花生糕,还在宫外等他呢。
这是萧篡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他不能被萧篡引诱。燕枝坚定了心志,对萧篡道:“陛下,请走吧,我要歇息了。”“燕枝!“萧篡仍不死心,恳切地看着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能给你买泡芙和蛋糕吃!”
“我能让你日日都打我骂我!”
“我能让你去控制中心,我能让你也做穿越者!”“燕枝!”
燕枝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朝他伸出手,要把他推出去:“陛下,请走去。
“燕枝……″萧篡被他挡在身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来得及看见案上的红糖糕,“至少,给我一块红糖糕。”
燕枝瞧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做的红糖糕只剩下半块,而且已经冷掉干掉了。陛下若是想吃,可以去房……
“朕就要这块。”
“可这块是我留给糖的…”
“你再给它做。”
萧篡不由分说,直接拿起红糖糕,揣进怀里。活像是头护食的野兽。
可他的强势,如今只能用在红糖糕上。
燕枝看着他,最后也没阻止。
算了,就这样吧。
快点把他送走才是真的。
萧篡把红糖糕揣进怀里,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它暖热。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偏殿,叮嘱燕枝好好休息。可刚等他跨过门槛,燕枝就直接把殿门关上了。萧篡立在门外,望着门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燕枝靠在门上,双手捂着脸,不自觉蹲了下来,把自己蜷成一团。他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把萧篡打了一顿,他却觉得心里闷闷的?为什么把萧篡关进净身房了,他还要掉眼泪啊?一定是萧篡的问题,一定是萧篡又对他使了什么穿越者的把戏。他不要再看见萧篡了。
再也不要。
萧篡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燕枝站起身来,转身进去洗漱,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燕枝还是没有原谅他。
燕枝还是不想留下来。
他做的还不够,还不够。
萧篡回到正殿,在案前坐下,从怀里拿出那半块红糖糕。他将糖糕送到嘴边,刚准备品尝,却猛然惊醒。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好像他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是哪里不对劲?是什么事情还没做?
忽然,萧篡霍然起身。
对了!燕枝……
燕枝牵着他的链子,把他拴在净身房里,还没有给他解开,也没有说他可以出来了。
他不该在帝王寝殿里,他应该在净身房里!他得回净身房去!
他得把链子挂回去!
他得听燕枝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