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唯有陪着他。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把头靠在她肩膀。
“我去要工资。"吴裳说:“我也去想想办法。”濮君阳一把拉住了她,他的目光带着乞求:“不要这样做,吴裳。这一辈子都别为了我去求人。”
他心里说:你知道的,人的自尊一旦掉落地面,就很难捡起来,就要一辈子弯腰驼背了。
五天后,春花奶奶出院了,但她已经不能下床了。医生说老人年纪大了,遇到这种病呢就是要养着,养很久。她身边没有人不行,吴裳就自告奋勇:“我来啊!我的那个导游工作快要结束了!还有三四天!三四天以后你就放心走吧!我照顾整个暑假!”
叶曼文和肖奶奶也劝濮君阳放心,她们做了一辈子姐妹,他不在她们也会照顾她的。
春花奶奶出院那天,吴裳傍晚去接林在堂。她总是欲言又止,他就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婆妈的?有话你就说。”“黑嘿。"她挤出一个笑。
“别黑嘿。"林在堂制止她这种尴尬的行为,让她有话速速说。“你可以先付我报酬吗?把剩下几天的优先付了。”“你要干什么?”
“我有用。”
“好。”
林在堂给她钱之前问她有什么用,她只是说有用,具体什么用,无论如何不肯跟林在堂说。林在堂知道这一定涉及濮君阳,或许是顾着濮君阳的自尊从而不想告诉任何人。吴裳对濮君阳的感情太深刻了,深刻到林在堂有点羡慕:孟老星什么时候能这么惦记我呢?
该走过的地方走过了,调研报告也写的七七八八。按道理说他可以离开千溪了,但是他不愿走,还想再待几天。总感觉还没把千溪看完似的。这一天他们在海边坐着,吴裳问起他的老怀表,他就拿出来给她看。“它快有一百岁了。“林在堂说:“是曾祖父的,后来传到我爷爷身上。我爷爷这几年给了我。”
老怀表可真好看。它的表面斑驳,带着岁月的痕迹,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有质感。
这时林在堂接了个电话,那头说:你妈妈跟你爸爸闹了矛盾,她吞了药,现在在医院抢救。林在堂明显惊慌了,吴裳从没见过他这么惊慌,不停在安抚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怕,要是有事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但林在堂仍旧回了一趟海洲。
他见到母亲阮春桂躺在病床上,人瘦了一大圈,见到林在堂就流下泪来。昔日光彩骄傲的人此刻被抽掉了筋骨似的,泣不成声对林在堂说:“你那个不争气的败类爸爸…他欠了五百万赌债…五百万…你爷爷不管,要他自己想办法…他自己还不起,就拿刀抹着自己脖子要我给他还…五百万…做什么不好赌了…赌了…阮春桂一直这样念着。
她对钱财犹如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崽,要压在肚子下面才安心。谁知她压根压不住林褚蓄,他连赌再玩,她赚钱的速度赶不上他输的速度。“表面光鲜罢了…"阮春桂认命了,她闭上了眼睛,对林在堂说:“他们救我干什么,还不如让我死去!”
林在堂怒火中烧,转身去找了林褚蓄。那天林褚蓄正在酒桌上,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林褚蓄的狐朋狗友还笑着招呼他:“来呀,在堂。你爸爸的储蓄罐。”他们都知道:林显祖偏爱林在堂,林在堂早晚会接手星光灯饰。有林在堂在,就代表有源源不断的钱。
林在堂二话没说,上前揪住了林褚蓄的衣领,一把将他甩到了地上。林在堂这辈子第一次打人,打的是自己的亲爹。那天很混乱,他记不太清了。后来他对阮春桂说:“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
“你不懂。“阮春桂说。这时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因为林显祖最终给了她几个商铺,帮林褚蓄处理了债务。
林在堂非常失望,他并不太懂父母一次次闹的这样难堪,又一次次选择和解是为了什么。他回千溪前对阮春桂说:“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你说你不离婚是因为我。不要给我这样的枷锁,我背不起。”他不喜欢海洲。
他喜欢海洲外的任何地方,包括千溪。他甚至都没有跟孟若星说起这件很糟糕的事,因为彼时孟若星正在参加一个派队,正玩的开心。林在堂回到千溪,原本想通知吴裳一声,他快要走了,让她做好最后几天的导游工作。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作罢。他不想让这次分别看起来太过隆重。他回到千溪时候是半夜,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原本已经到了肖奶奶家院门口,又突然决定去海边走走。
海风吹着他,令他的头脑冷静下来。父亲林褚蓄给他打电话,他拒接了,后来他收到一条很长的消息:父亲在对他道歉了。林在堂想起几时别人在他身后说的话:要是没有爷爷,他早去街头要饭了。再往后,他们就说:要是没有他姆妈,他要去街头要饭了。
他没回林褚蓄消息。他当然知道他的歉意并非出于真心,只是出于自保。林褚蓄开始把目光投射到儿子身上了,但他却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林在堂听到海边便利店的后面传来些微异样的声响,起初以为是闹鬼,向远处快速走了几步。但接着听到了一声颤颤的哭声,他的脚步又收住了。那声音的主人他熟悉,她陪他走遍了千溪方圆五十公里的地方,给他讲了很多千溪故事,还有她对生活天真而直接的展望。她怎么哭了?算了,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