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才当然不承认。
但不承认不代表没做过,不代表大伯小叔他们会放过,最后顾良才被打进医院躺了三个月,几家人也彻底断绝了关系。
顾良才手出事那年,她大伯娘小婶她们都在外面说她们家是遭报应了。
顾何友迷上赌博以后,这个说法她们更坚定了。
早就断绝关系结了死仇的亲戚,借钱的事别想,去了也是被奚落,这几年赖桂枝不是没咬牙找上门去过,每次都哭着回来,还不如邻里之间,至少人家不会故意刁难。
何况顾何友这样的赌债,谁沾谁倒霉,躲都来不及,也没哪个敢借。
从昨天就能看出来了,前些天他们家还会来两个窜门借还东西的邻居,昨天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却谁也没来过问过。
顾若面无表情吐掉嘴里清牙膏泡沫的水,收回思绪放好漱口杯去了厨房,昨天饿了一天,她这会儿肚子和刀子在刮一样,空荡荡又火辣辣的绞痛,再不弄点吃的,又要进医院了。
厨房里黑漆漆的,灶台上收拾得干净,顾若扫一眼,去边上的旧木橱柜里拿了一把粉条,打算煮碗粉条凑合,揭开灶头的锅盖看到一盘油煎的糍粑,用灶里灭掉的热柴灰煨着,还热着,泛着油香。
应该是赖桂枝早上做的。
顾若顿了顿,片刻,她端起糍粑放灶台一边,舀了水洗锅煮粉条。
没提前泡发的粉条多花了些时间煮,早饭吃好已经快九点,大年初一,走亲戚的去走亲戚,喜欢热闹的去了集市看舞龙杂耍,村子里静悄悄的,连小孩儿玩的鞭炮声都没一声。
顾若也没在家里待,带着她身上仅剩的一百四十八块两毛去了镇上。
她钱被偷了,暂时不会再有机会读书了。
她得去找找有什么挣钱的路子,最好能找到地方搬出去,顾何友就是个大窟窿,她继续待在这个家,再努力赚都不够被他偷去输。
“果子,油果子!”
“粑粑,糯米粑粑,糖葫芦......”
出门晚,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熟人更一个没有,顾若稍微松了口气,盘山村没有秘密,昨天顾家的事只怕早传遍村子,要遇见,她还尴尬难为情,家里有个酒鬼爸赌鬼哥,总觉得抬不起头,这几年她都很少在外面去玩,同龄的人和她大都是见面打招呼的关系。
到了镇上,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一条长街,从街头走到街尾,没见哪处断过人,舞龙的,舞狮的穿行街道,两边行人围拢,敲击的锣鼓砰砰作响,鞭炮也噼里啪啦放个不停,还有各种吃食叫卖声混杂其中。
不过除了跟着舞龙舞狮跑的人群,还是卖吃食的地方人比较多,大人小孩儿都围着,卖糖油果子那摊子已经挤不进去了,卖糖葫芦那人手里的糖葫芦靶子这么一会儿已经空了大半。
民以食为天一定程度上还是有道理,临近过年这段,她在集市上摆摊卖对联,也注意到卖吃食生意比旁的好做。
顾若盯着糖油果子摊子定了会儿神,没舍得掏钱出去买。
她刚才在各个电线杆上看过了,没一张贴房屋出租的单子,估计只能县城找,县城消费高,租房更贵,身上这一百多块钱不够,得再挣。
钱没挣到,要让她掏钱买试吃,她实在不舍得。
吃不了,只能看。
能出来摆摊的,手艺都有过人之处,果子外酥里糯,外面裹的那层焦糖色泽看着就诱人,白芝麻更撒得均匀。
她这些年为了给自己赚生活费读书,什么活都干,在学校也去食堂里帮忙洗碗,擦桌子做杂工,和那里的大师傅学了一点手艺,但还不到家。
糖油果子她也没见大师傅做过两回,复刻不出来这样的色泽。
顾若慢慢收回视线,打消了分这生意一杯羹的念头。
不过,不卖油果子,别的吃食也可以,学校卖过的泡粑粑她做得还不错,这东西比油果子份量大,还抵饿,如果卖应该也不会太差。
就算差也亏不到哪儿去,做泡粑成本不大,只需要糯米粉,酒曲,一点白糖,黑芝麻。
不过泡粑粑冷的能卖,最好还是有热的卖,散出那股粑粑香说不定能招揽到顾客。
得准备个炉子,蒸笼也要买两屉。
心里琢磨过一遍,顾若抓紧时间动起来,新年期间家家户户都有迎客往来,泡粑粑也可以当成餐点端上桌,她得抓住这几天。
炉子蒸笼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卖这些的店铺为了新的一年生意红火,早上过来放了鞭炮,这会儿舞龙舞狮街上热闹,也都开着门,顾若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东西置齐全了。
东西置办好了,却出现个麻烦事,出门前她没想要买这么些东西,背篓袋子都没带,手上的煤炉子,糯米粉蒸笼再加五个蜂窝煤总共四十来斤,勉强拎得动,却拿不了。
东西多占地方,手不够用。
倒是可以走两趟,但一来一回路上两个多小时,实在麻烦。
顾若想了想,最后找卖蒸笼的老板娘要了两根绳,把蒸笼背身后,再一手拎着煤炉子,一手拎糯米粉和蜂窝煤,轻松多了,就是大大的蒸笼在后背背着,像驮着乌龟壳,不太好看。
但好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