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艰苦的条件下的趋同演化,以适应物产稀少、昼夜温差巨大的内蒙古高原气候。
李世民忽然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悲凉,嘟哝着向鹄立两旁的士兵点了点头,摇摇摆摆地走出了营地。
契苾何力的手下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或收集牧草喂马。
他们对大唐的落难皇帝虽然并不十分亲近,不过也忠实遵从了契苾何力的命令,没有怎么为难他们,抱持着敬而远之、岁月安好的实用主义态度。
李世民对这些素昧平生的胡人还是挺感激的,起码没有用他的项上人头换取真珠可汗的赏赐。
他一边笑呵呵地向休息的胡人们问候,一路晃悠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水冰冷,漂浮着冰碴子。
契苾何力已经解开了那大得夸张的头巾,正在冰冷的溪水里洗头。
虽然在野外不能太讲究,但如果有条件,还是要讲一讲个人卫生的。
毕竟平时隔着头盔,头皮痒起来不要太酸爽。
李世民没有打断契苾的沉浸式体验,静静地等待着这位被误会的大唐孤忠完事儿。
等着等着,他的眼睛被一道异常的光芒闪了一下。
光线反射自契苾何力的脑袋瓜。
原来是这货的汉式发髻被剃成了地中海,只在脑袋边缘一圈留了几撮辫子,光秃秃的卤蛋头在短暂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陛陛陛下?!”
契苾何力终于发现了一旁的李二陛下,来不及擦干,慌忙用头巾保住头,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解释:
“是……是铁勒人逼我剃的头!并非我对华夏有二心!”
“无妨无妨,长发打理不便,在塞外还是断发方便嘛!”李世民呵呵地摆摆手,和契苾聊了几句,便入了正题:
“向南的道路都被薛延陀封锁了,看来夷男是要把我们困死在冬天的山里。如何应对?”
对此,契苾何力倒是不担心:
“臣在此间山地进行了充分的勘察,发现山坳谷地之间亦各有不同。
“有些地区温暖湿润,有些出产,加上臣事先囤积了不少牧草。
“捱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
等到冬天以后,来年开春,那就是大唐天兵大发神威、犁庭扫穴、迎回陛下太子的剧本了。
但李世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有更快的办法吗?”
他等不起。
一个帝国的皇帝,失踪一整个冬天,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作为政变上台的皇帝,他对皇位有着天生的不安全感。
更何况,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身怀绝技。
当他不在的时候,这些后生仔会整出什么活来,他都不敢想。
不认他这个皇帝了怎么办?草率宣布他死亡了怎么办?为了争夺皇位而打出狗脑子了怎么办?
就算这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他的几个大将,还正带着最精锐的八万精兵,在外头晃荡呢。
军队被围困了怎么办?补给断绝了怎么办?李世绩拥兵自重了怎么办?……
全特么是问题。
皇帝失踪,可不是驴友失踪,牵涉的面可太广了。
他的下落迟一天明朗化,都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风险。
“这……”契苾何力不知该如何回答。
南下的山道都被铁勒人及其仆从军封锁了,而不走山道、贸然翻山,在秋冬季非常危险,可谓是九死一生。
两边都是送命题,远不如在山里过冬、坐等来年形势变化来得稳妥。
“如果先往东走呢?”李世民颇为玩味地看着他。
“东?”
陛下的这条新道路,契苾何力确实从未设想过。
如前所述,阴山的南北通路或许不多,但东西的走廊要多不少。
“薛延陀不可能有这么多兵力,把阴山的所有山谷盆地都封锁起来。
“我们可以先向东运动,找到他们防线的薄弱处,再伺机南下。”
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用持续运动调动敌人,拖累敌方后勤,侦查出敌军战线的弱点,是李世民作战的精髓所在。
“况且,就算一直找不到机会南下,一直向东也未尝不是出路。”
契苾何力在心中一算计,顿时眉头一皱:
“再向东就是森林密布的大鲜卑山了,那里的室韦部落刚背叛了陛下……”“那难道向西,撞上西突厥的枪口?难道四分五裂的室韦,比西突厥和薛延陀更可怕?”李世民反问。
契苾何力不言语了。
“况且向东也靠近高句丽,那里是监国李明的势力范围。在那儿……总是比在这里更安全的。”
李世民劝说道。
圣意已决,大忠臣契苾何力当即表态:
“愿随陛下东进,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不不,往东倒也不至于这么危险……李世民嘴角抽搐。
这么急着想办法回中原,李世民还有一层不便细说的理由——
那就是,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在此地继续耗下去了。
在这不毛之地,在被围追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