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连日阴雨,那座出事的灯台其实已经很不牢靠,随时都可能倒塌,根本支撑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内侍省仔细检查了灯台废墟,并与工部制造局的图纸账册比对。
钉子、木板等零部件一个不少,除了被虫蛀以外,找不到什么遭到人为破坏的痕迹。
硬要分锅的话,负责修缮检修的宫女宦官是有一定责任的。
但他们既不是专业木匠,又没有透视眼,不可能让他们担很重的责任。
顶多罚几个月俸禄、关几天禁闭。
况且,这种小卡拉米也没有什么背锅的价值,显然不是陛下想要寻找的“真凶”。
为了稳妥起见,查案人员还专门检查了旁边的几座灯台。
结果发现,这些建筑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虫蛀现象。
“那座出事的灯台因为离湖最近,潮气上泛,才导致虫灾最甚……么?”
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若是没有之前那么多案件的铺垫,李世民几乎都要被说服,这就是一起意外了。
“意外意外,哪有这么多意外?
“打了十几年仗,撞上的意外还没有这一年多!
“李孝恭案时,他们也说是意外。
“直到被李明勘破其中的猫腻……”
一提起李明,李世民的嘴角上扬,莫名有种“稳了”的安心感。
是啊,除了那群无能迂腐的官僚,朕还有一门秘密武器啊!
只要把事情交给李明去办,那就一定能办好!
李世民有些坐不住了,便站了起来,传唤宦官:
“叫辽东节度使过来回话。”
…………
“阿爷。”李明满面严肃地走进了李世民的书房。
端午节的事故以后,他这几天都很乖地待在宫里。
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世民正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给儿子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你来了?阿娘与姨娘们可还好?”
“还好,大家都缓过来了,只是不免还有些悲伤。”李明语气沉重地回答。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场事故。”
李世民沉吟片刻,猛然转过身,直视李明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觉得不是。”
李明的小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
我去,该不会……
“从九成宫之变开始,这一系列事件显然都是一脉相承的,目标就是我大唐的皇室!”
李世民声音低沉,饱含怒意,仿佛一头保护领地的雄狮,低声咆哮道:
“那些蛮夷,难道以为通过这种卑鄙无耻的小动作,就能迫使我大唐停下扩张的脚步么!”
咦?
李明一愣,脑子里闪过一万个细节,立刻顺着李世民的思路进言道:
“阿爷英明!我觉得,薛延陀有重大作案嫌疑!”
出事的当天晚上,皇帝陛下就怀疑这件事是薛延陀主使的。
刚进书房的时候,皇帝陛下又在凝视着薛延陀汗国的地图。
作为大唐头号带忠臣,节度使怎么能不紧跟领导脚步,把这口锅往铁勒蛮子头上甩呢!
哀兵必胜,一层层buff叠下来,天兵必定势如破竹,一举荡平北方草原!
“好!吾儿果然有见地!”
李世民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随即下达了口谕:
“此案件,就由你来牵头主查,内侍省、大理寺和刑部配合。”
果然,还是只有李明才能正确领会自己的意图啊!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脏水往预定敌人的脑袋上泼。
如果薛延陀有罪,皆大欢喜。
倘若最后查出来,凶嫌另有其人,那再把无罪判决烧给真珠可汗吧。
政治就是这样,要善于吃人血馒头——
也就是说,为了达到政治目的,需要不断地发现和制造借口。
既要师出有名,又要不顾一切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很显然,不论是李明还是他老爹,都是这门艺术的个中好手。
“儿臣……领旨。”
李明深深地松了口气,连用词都客气了不少:
“儿臣一定坐实薛延陀的罪行。”
让耗子来查猫,这简直太可以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制止了儿子的极端忠君行为:
“那倒也不必,一切以事实为准绳。
“薛延陀的锅……罪责,是必然会落实到他们头上的。”
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地图,继续说道:
“但这起案件不仅仅是政治操弄,案情本身关乎宫廷安全,同样非同小可。
“如果查实了薛延陀的罪责,那他们在宫中一定有内应,你必须将从犯也揪出来,绳之以法!”
李明当然是满口答应:
“好的没问题!”
谁敢在朝中和我作对,谁就是从犯!……李明几乎发出了大奸臣的桀桀坏笑。
李世民这才放心地轻叹一口气,亲昵地拍拍李明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
李明的嘴角几乎勾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