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结社率、张亮、李祐、李承乾……
为什么?
扪心自问,朕对尔等都不薄。
为何尔等仍然纷纷远离朕?甚至不惜背叛朕?
气氛有些凝重,李君羡不敢乱动,尴尬地僵在原地。
李世民回过神来,赞许地勉励道:
“查到了关键问题的蛛丝马迹,值得嘉奖。”
李君羡立刻顿首:“末将万死不辞!”
李世民重新转回到地图前,对着北方那一大坨薛延陀,平静地说:
“但长安这边的调查力度,也许得要暂时降一降了。”
“陛……陛下?遵旨。”
李君羡大为不解。
但他也深谙禁忌的知识和阳寿的反比例关系,决定啥也不问。
不能真的什么都查,万一真查出来什么呢……李明这句听似荒诞的诡辩,无来由地在李世民耳边响起。
他晃晃脑袋,对李君羡吩咐道:
“将你的‘义子’们布设到北方前线,时刻关注薛延陀的动向。
“征伐薛延陀的决定不变。”
李君羡这才恍然,立答:
“遵旨。”
匆匆退下。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重新面对墙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这幅地图他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但每次重新研究,都会有不同的体悟。
是的,内部矛盾可以先放一放。
大唐目前的主要矛盾,还是薛延陀。
即使薛延陀只是九成宫事件的从犯,即使主犯另有其人,那也要干薛延陀。
敢打咱老李家的主意,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退一万步说,就算薛延陀是无辜的,和九成宫事件十八不靠,那也得干他。
因为这个游牧汗国已经强盛起来了,又有一统北方草原的趋势。
而盘踞伊犁河谷以北、原本可以牵制薛延陀的西突厥,又恰在此时内乱了。
在坐视侯君集灭高昌后,西突厥可汗的威信尽失,内部爆发了激烈的争斗。
本着无雄主的游牧民族无限可分的原则,西突厥又分裂成了东·西突厥和西·西突厥。
你方唱罢我登场,牙帐变幻可汗旗。
指望这帮内斗内行的草包们去牵制薛延陀,属实想多了。
而由李思摩率领北上戍边的东突厥残部,同样是扶不起的阿斗。
被薛延陀按在地上摩擦,整天躲在长城南边。
要不是礼部尚书亲自出马,这帮废物点心都得改行不放羊了。
改行烧砖,替长城添砖加瓦了。
民族融合得够快啊……
所以,薛延陀一定要剿,不剿不行。
等他们一统北方草原,虽然不至于在他李世民手里闹翻天。
但等他大行西去、那四个混账儿子中的一个继位以后。
难保那帮铁勒蛮子,会不会重演东突厥在贞观初年整的绝活,一脚油门杀到长安。
至于又菜又爱玩的高句丽,还得往后稍稍,就让给李明了。
而北伐薛延陀的理由,那都是现成的——
把九成宫事件的锅全扣上去。
要么真珠可汗夷男自己来长安,向孙伏伽辩解。
要么,大唐审判团亲自降临北方草原,抄了犯罪嫌疑人的老家。
优秀的政治家,就要勇于抛开事实不谈,恰自己的人血馒头。
攻灭北方强邻的战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接下来,这支末日审判团应该由谁来率领?
“李靖……不行,功绩太高,未来的储君镇压不住。
“侯君集……算了算了,他回来要么坐牢要么造反……”
李世民在心中快速地点将,最终选定了一个人。
“李世绩可为主帅,先提拔他为兵部尚书。
“薛万彻、阿史那社尔、李大亮、李道宗可从征……
“营州都督张俭,亦可从辽东出发,从薛延陀东边包抄……”
李世民的目光又重新移到了东北,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算了,张俭还是留在营州看家吧。”
他虽然默认李明在东北保有一支戴红头巾的“民勇”。
但要说心里没有芥蒂,那是假的。
李世民自己就是枪杆子起家的,对武装力量的控制力极为敏感。
以前他可以放任慕容燕不管,那是因为慕容燕菜,就是一只总是气鼓鼓的小猫咪。
但李明和他的赤巾军,那可是一头头东北虎,是真的能南下吃人的!
张俭作为管理员,必须在那里看着。
“唉,朕对那兔崽子,是不是太纵容了……”
归根结底,李世民之所以无奈地摆开玄武门大舞台,安排四子争储,肇因还是这个李明。
要不是用这个理由把李明从辽东栓回来,让他积极参与朝廷政事,至少在国家中枢混个脸熟。
那货是真的会分裂大唐、割据辽东,与东北虎傻狍子为伍的。
“朕对汝已是仁至义尽,若汝还是心怀不轨,就莫怪朕无情了。”李世民自言自语,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