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进来吧。”
三人又互视一眼。
能这么顺利地见到刺史,这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李明朝里撇撇脑袋:
“百闻不如一见,姑且先会会刘歆。”
…………
“所以,你们是侯尚书的……朋友?想在平州经营皮毛药材产业?”
平州刺史刘歆高坐主位,看着韦待价呈上的、吏部尚书侯君集刚刚批的条子。
他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两眼无神,头发稀疏,充满了中年男人的油腻和无力。
一看就很“官僚”。
今天有辆很“炫酷”的马车入城,这事城门官已经向他禀报了。
他早已有登门拜访的意图。
所以,当马车的主人来找他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平州像是被大唐遗忘了一样,鲜有贵客。
难得来了几个一看就很有来头的富商,自然是要拨冗见一见的。作为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他当然知道农业才是国家根本,商业是末流。
然而,平州的广大百姓,无本可作。
因为平州的耕地,都被“那一家”给占据了。
如果能多来几个商人,带着一穷二白的百姓们捞点偏门,让日子过得下去。
他这位刺史也就安心了。
舍本逐末就舍本逐末吧,被同僚笑话就笑话吧,官员考核差就差吧。
作为父母官,他总不能眼睁睁坐视大家饿死。
或者落草为寇,加入“那伙贼人”吧?。
“如使君所说。”韦待价点头,打断了刘歆的思索。
“我们初来乍到,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使君指教。”
“不明白的地方?”
刘歆抬起视线,颇有官威地打量着来者。
就算有求于对方,但他也是堂堂刺史,不可能对商贩之流卑躬屈膝……
可看着看着,他的“官威”就弱了下去。
因为两位商人,态度不能说不恭敬。
但不知为什么,透着一股很……难以明说的气质。
好像是久居人上的上位者一般。
刘歆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几分,把目光放到了一起带来的亲戚小孩身上。
可这一瞅,更是让他万分不自在。
因为那孩子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孩童的好奇,而是充满了考校和挑剔。
好像是上司在品评考察下属一般。
不知为什么,这三人之中,反倒是这位孩子的“官味儿”最浓。
不是他的姿态有多优雅,或举止有多高贵。
而是一种官员本能的戒惧……
刘歆忽然觉得自己的座位有些烫屁股,让他坐立难安。
“几位请坐!”他急忙礼貌地伸了伸手,回头向仆役吆喝:
“来人!你们怎么不为三位贵客看座奉茶?”
堂堂刺史,对“不务正业”的商人这么尊重,这令三人有些意外。
侯君集和韦待价下意识地望向李明。
李明微微点头,三人这才坐下。
这一系列小动作都被刘歆收入眼底,让他更为困惑。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一直打着肚皮官司,直到亲眼见到三人都落座喝茶,这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得以大大方方地坐在位子上。
奶奶的,明明我是主他们是客,怎么搞的好像是我在求人办事似的……
刘歆心里嘀咕,脸上依然维持着官威:
“几位是侯尚书的朋友?本官在侯尚书那里,也有几分薄面。
“当年本官考取功名,远赴平州之官以前,侯尚书便亲自握着本官的手,叮嘱本官要好生治理此地。”
“呵呵,那可真是巧了。”侯君集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抽搐。
“那是自然,本官在京中也有几分薄面。”刘歆的感觉起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地吹起比来:
“京兆韦氏,三位知道不?韦氏与我刘家是世交。正是通过韦御史的这条线,我才结识吏部的侯尚书。”
“哦,是吗?”韦待价好奇地扬起眉毛,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李明掩嘴笑道:
“刘使君是不是在太极宫也有几分薄面?”
“这个自……不,这个真没有……”
刘歆在送命题前打住了。
不知为何,他不敢责怪这毛头小孩随意插话。
只当是童言无忌,干咳了几声,转向了三人中最好说话的貂毛商人阿韦。
韦待价继续刚才的话题:
“如刘使君所见,我们是外地来的,借宝地做生意求财,规矩不是很熟。”
“规矩?”刘歆眉头微皱:
“平州也是大唐,平州的规矩,与长安无异啊。
“如果几位要在平州设摊收购药材皮毛,那在监市办理相应手续,按贞观律纳税经营便可。
“接下去便是诚信经营,各凭本事。
“其他做生意的规矩,就算几位向本官请教,本官也回答不出来啊。”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把韦待价给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