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
黛玉忍不住道:“因材施教?”
“着啊!”陈斯远合掌赞道:“可不就是因材施教。”
是了,宝玉若不是这等凉薄多情的性儿,只怕老太太再是费心教养,也不会养成这般。
忽而想起上回与宝姐姐一道儿游逛时,宝姐姐看向宝玉隐隐带了三分怜悯、七分不屑,黛玉便问道:“这等话儿,想来你也与宝姐姐说过?”
陈斯远老实道:“倒是说过一嘴。”
那就对上了。
黛玉心下反复忖度,本要挑出陈斯远说辞错漏之处,偏偏越琢磨越是这般道理。又念及自个儿也是被贾家网罗在池中的游鱼,顿时不自在起来。
眼见黛玉感伤起来,陈斯远便道:“妹妹何必自怜?千金散去还复来……那家业只当是教养银子,不要也罢。”
黛玉冷笑道:“我却不知天下间有这般腾贵的教养银子。”顿了顿,抬首看向陈斯远道:“更不知,是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你看看,好生与你分说,说着说着便要扯到我身上来。”陈斯远叫屈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黛玉想起陈斯远每月都打发人送来虫草,又拿了脉案去外头问诊,此番更是蹩脚地将一桩营生送了来,顿时掩口一笑,道:“罢了,算我说错了。”
陈斯远哼哼一声,别过头去故作气恼。
黛玉抿嘴正要言说,忽见陈斯远鬓上不知何时沾了一枚枯叶。于是身子前倾,凑过来道:“你别动,头发上有一枚——”
陈斯远歪头不动,余光瞥见黛玉身子前倾,探出葱葱玉指来,谁知方才要触及,黛玉忽而‘诶唷’一声儿紧忙往一旁躲避。
陈斯远也觉头上微微触动,抬眼便见一只灰黄蛾子四下乱飞。陈斯远紧忙一掀帘子,那蛾子乱撞几下到底钻了出去。回头儿眼见黛玉捧心蹙眉后怕不已的模样,顿时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蛾子。”
黛玉也道:“可说呢,我瞧着还当是枯叶,谁知竟是蛾子……今儿个不知怎么了,我好似与这蛾子对上了。”
说罢黛玉便有些后悔,果然,陈斯远追问道:“妹妹为何这般说?”
黛玉含糊道:“一早儿晒书,我便从书册里抖落出一只蛾子来。”
何止?那蛾子翅膀还在书册上印出一对儿水鸭子来呢。
陈斯远心下不解,却见黛玉瞧自个儿的模样略有些异样,他又非那等不解风情的,心下顿时一动……原来林妹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自个儿费了许多水磨工夫,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正待与黛玉说些旁的,外间忽而有平儿道:“远大爷,雨停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陈斯远一怔,紧忙打了竹帘,便见外间果然雨过天晴,又有虹桥直贯京师南北。
心下惋惜,陈斯远扭头与黛玉道:“得空我去寻你,时辰不早,咱们先回府吧。”
“嗯。”黛玉自是轻声应下。
陈斯远不再停留,挑开帘栊下了车,黛玉略略挑了竹帘,瞧着其与平儿说了几句,又去到凤姐儿马车左近说了几句,这才叫了小厮翻身上马。
待撂下竹帘,便有紫鹃、雪雁一并入内。两女瞧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其俏脸含情、眼含秋波,对视一眼,俱都暗自欢喜。
因知晓黛玉脸儿嫩,当下也不提及陈斯远,只紧着沿途景物说些有的没的。那黛玉含混以对,心下自是另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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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雨后艳阳高照,陈斯远一径回转荣国府,这身上的衣裳竟早就干了。
香菱、红玉等自是不敢怠慢,一边厢絮叨着,一边厢伺候着陈斯远换过衣裳,正值晚饭口儿,五儿还特意从小厨房叫了一盆热汤来。
这日往返京师内外,陈斯远午间不过用了些点心,这会子也是饿极了,当下就着那芙蓉汤竟将食盒里的吃食一扫而空。
吃罢往书房中闲坐,心下正思量着来日如何寻了由头往潇湘馆去,便有芸香不情不愿的领了篆儿入内。
“远大爷!”
眼见篆儿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陈斯远顿时一笑,探手招来便问道:“这是打哪儿受了委屈了?”
篆儿道:“这园子里不看僧面看佛面,自是没人敢给姑娘与我委屈……除了老爷、太太还能有谁?”
却是这阵子轮到凤姐儿掌家,近日又安插了两个账房,荣国府上下风气自是一紧。那邢忠生怕挪用银钱的事儿暴露出来,便又寻邢岫烟计较。奈何邢岫烟月例银子本就是有数的,每月差不多都贴补了家里,自个儿用的还是陈斯远所赠的银钱呢,又哪里有余钱供给?
不料邢忠夫妇竟将主意打到了篆儿头上!邢甄氏历数过往篆儿的吃穿用度,竟生生讹了篆儿二两银子去。
篆儿一个三等丫鬟才几个月例银子?这二两银子还是她省吃俭用,加之陈斯远随手赏赐,这才积攒下来的。
眼看二两银子不保,篆儿只觉天都塌了。沮丧、气闷之下,知道不好去叨扰邢岫烟,便来寻陈斯远讨说法。
陈斯远听得好一阵愕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不已。
那篆儿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