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又下起了雨,且宴席、戏码都定在下晌时在荣庆堂后操办,是以不过闹了一会子众金钗便各自散去。
旁的且不多说,却说宝姐姐一径回返蘅芜苑,正待拾掇停当往外间去打理账目,莺儿便蹙眉快步回返,到得近前回道:“姑娘,昨儿个有人瞧见二姑娘又往清堂茅舍去了。”
“哦?”
宝钗随口应着,面上并不在意。
莺儿就道:“说来也古怪,二姑娘自个儿出来的,一路红着脸儿脚步匆匆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宝钗一怔,顿时蹙起眉头来。前一回劝说了迎春,迎春当面唯唯应下,宝姐姐只当迎春听了劝,从此再不看那风月戏。可此番又怎么说?
莫非是二姐姐当面应下,私底下不但偷偷瞧了,还将那没起子的手段用在了陈斯远身上?
宝姐姐费心思量,暗忖再如何……陈斯远也不会去勾搭了二姐姐,说不得便是迎春自个儿投怀送抱。亏得只是在清堂茅舍,瞧见的人不多,若在旁处被人瞧了去,四下风言风语一起,只怕到时候此事就麻烦了!
如何麻烦?此世最重女儿家清名,若迎春清名有损,说不得那大老爷便要以此来要挟陈斯远。不拘是闹得一拍两散,还是被迫应下,于宝姐姐俱都没有好处!
算算时日,只怕还要半月光景姨妈王夫人才会放了宝玉出来,若这十几日里横生变故,自个儿岂不就要坐蜡?
宝姐姐一时间想不出周全之法,便打算过会子与陈斯远仔细商议,好歹也要提个醒,免得着了迎春的道儿。
此时莺儿又道:“姑娘,方才婆子嚼舌,说有个劳什子孙大人又去了东跨院。有说是求着大老爷为其跑缺儿的,也有说是求娶二姑娘的——”
“嗯?”宝姐姐骤然扭头,唬得莺儿紧忙噤声。
略略思量,宝姐姐忽而笑着道:“二姐姐温柔可亲,素有清名,眼看又到了年纪……这外间男子登门求娶也在情理之中。”
莺儿与宝姐姐对视一眼,恍然之余紧忙笑道:“姑娘说的是,二姑娘这般年纪,放在寻常百姓家只怕一早儿就嫁人了,哪里会留到现在?也是老太太疼惜,说是多留两年……可这好姻缘又岂能等?听闻那孙大人生得相貌堂堂,没准便是一桩好姻缘呢。”
宝钗颔首,不再说旁的。莺儿虽心下不解,却秉其意,琢磨着回头儿与各处婆子说道说道。
莺儿哪里知道宝姐姐的心思?宝姐姐怕迎春以清名拖累陈斯远,那莫不如将水搅浑,二姐姐迎春没了清名,自然就不怕其以清名相要挟了。
待拾掇停当,主仆两个便去后门坐了薛家的马车,另有四个小厮随行开道,一路直奔胶乳营生所赁的铺面而去。
少一时到得地方,四个小厮自是留在外间候着,宝姐姐领了莺儿去到后头。谁知入得内中扫量一眼,眼见别无旁人只陈斯远一个笑吟吟迎在堂中,宝姐姐顿时纳罕道:“怎么就你自个儿?”
陈斯远朝莺儿递了个眼神,后者会心一笑,便悄然溜了出去。陈斯远上前扯了宝姐姐的柔荑道:“这些时日连八月里的胶乳都预售了出去,前头留个掌柜的答对往来探寻的商贾就好,哪里还有什么账目要劳烦妹妹处置?”
宝姐姐嗔道:“既如此,何不早说?今儿个可是四妹妹生儿呢。”
陈斯远扯了宝姐姐落座,又殷勤奉了茶水,笑道:“这两日妹妹也不来寻我,我自是想着今儿个多与妹妹说会子话儿。”
宝姐姐心下一酥,只觉熨帖不已。他想着她,她又何曾没想着他?
当下二人促膝而坐,宝姐姐略略拘谨,生怕陈斯远立时扑上来与其亲昵。
谁知陈斯远面上噙了笑,忽而自袖笼里掏出个油纸包来,卖关子道:“妹妹猜猜这是何物?”
宝姐姐扫量一眼,又嗅了嗅,忽而眼前一亮,道:“香肚?”
陈斯远便将油纸包递送过来,道:“方才路遇街边有人贩卖香肚,听那店家一口金陵口音,打了包票说正宗,我便少买了些。妹妹快尝尝,可是金陵滋味儿。”
宝姐姐打开油纸包,果见内中是两枚切成片的香肚。抬眼见陈斯远面上满是卖弄、讨好之意,宝姐姐感动之余,便笑着说道:“前儿还想着这一口呢,央了妈妈,妈妈却说京师与金陵水土不一样,做出来的香肚总是差些意思。”
说话间葱葱玉指捻了一片塞进口中,略略咀嚼,顿时笑赞:“好滋味,想是金陵晾晒好后走水路贩卖过来的。”
她才用过早饭,却依旧津津有味用了几片,这才收拢起来道:“这香肚我须得留着慢慢吃。”待放在一旁,这才道:“你也不用总挂心我,我在府中好好儿的,哪里会短了吃喝?”
陈斯远笑道:“妹妹又要劝我读书上进?”
宝钗紧忙摇头,道:“香菱可是说了的,你这几日极为上进,得空便在书房里温习功课。也是她这般说了,我才不好去搅扰。”
顿了顿,见陈斯远挑眉,赶忙赔笑反握住一双大手道:“咱们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陈斯远便故作叹息道:“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啊。”
宝钗见其模样,顿时会心一笑。又想起早间莺儿所言,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