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孙维贤眉飞色舞,左右看看,低声道:“我已打听到了,那位入狱已经七日了,而且事关皇嗣,他便是出来,也保不住都指挥使之位了!”
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
从金陵南镇抚司,被调入京师北镇抚司时,孙维贤就清楚,自己不过是天子遏制王佐在锦衣卫内一家独大的棋子。
当时王佐身体强壮,深得圣眷,相比起他前半辈子都在南方经营,于京师里根本没有根基,差距实在巨大。
所以那时的孙维贤,也就根本没有想过,能够接替王佐的位置,成为锦衣卫的老大。
可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如今的峰回路转。
海玥知道上位心切,便也托付道:“打听一下,那位杜康嫔如何了……”
“放心!”
趁着王佐入狱,陆炳奔走,锦衣卫内人心浮动,孙维贤带着亲信,很快接管了局面,传来了消息:
“杜康嫔以泪洗面,身体一日糟糕过一日。”
“杜康嫔病重。”
“杜康嫔薨了!”
……
“为何如此着急?”
短短数日间的急转直下,让海玥都眉头紧锁。
所谓病重,其实就是处置。
然杜康嫔不比其他,这个“渊天子”的落网,实在太关键了。
她身边人手,肯定不止是两个嬷嬷和婢女。
别说宫内还有内应,便是之前与王佐联络的人,必然是混在禁军中的内鬼。
退一步说,即便不考虑情报,要处决一位妃嫔,最好的地方莫过于紫禁城。
到了大内,无论是打入冷宫,还是悄然病逝,都是波澜不惊。
何必要在南巡途中,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处理呢?
“王佐的下场,恐怕要遭!”
海玥在见到孙维贤被招来,就有所预感。
现在更是确定无疑。
杜康嫔毕竟是九嫔,且是之前按照古礼敕封的,如今又随天子南巡,于中途不明不白地没了,当然要有个说法。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先前导致其流产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王佐。
……
唐王府牢房。
王佐用磨尖的碎石,在墙上刻下十三道竖线。
十三道刻痕整齐排列,像一队赴死的士兵。
“我真的老了啊!”
月光从巴掌大的气窗斜射进来,照在他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摸了摸披散下来的头发,几根白发就落在了掌心。
王佐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器相互摩擦——
百日枯的余毒,终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咳嗽能够止住,但削瘦的身体已然恢复不到往日的魁梧。
再加上年纪本来就大了,此次关入狱中,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时日无多。
倒也又几分庆幸。
人生的最后关头。
抓住了潜藏暗处,威胁皇权的秘密结社首脑!
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想到了这里,王佐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
原本挂在那里,象征正二品都指挥使的腰牌,早已被收走。
收走也好。
省得沾满牢狱的污秽。
他抬起头。
看着月光被乌云遮蔽。
“我的时辰……”
“到了!”
王佐脑海中浮现出,白日那个小内侍的传言与暗示。
起初怀疑,那是黎渊社的贼子深恨自己,故意假传陛下的旨意。
可当从不同的渠道,得知杜康嫔确实薨了,他就知道,那个小内侍确实是陛下派来的。
显然,天子不希望将这件事带回紫禁城。
继杜康嫔之后,这里也要有个了结。
而主动为之,且不说身后名如何,至少能够保全家人。
于是乎。
王佐从草垫下抽出麻绳。
绳子粗糙的纤维磨着掌心的老茧。
一如四十年前,第一次握刀时的触感。
在校场练刀,盛夏的阳光,把眉梢的汗珠照得晶亮。
父亲教导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身为锦衣卫,就要为陛下尽忠!为大明尽责!记住了么?”
“孩儿记住了!”
“大声些!”
“孩儿记住了!!”
他将麻绳抛过横梁,打了个结实的结。
绳子勒紧时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像是抗议这不合时宜的忠诚。
“陛下是圣君!”
“有太祖之风!”
“可中兴我大明!”
王佐站上摇摇欲坠的矮凳,喃喃低语着。
石墙上的刻痕突然变得模糊——
不是老眼昏,是久违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臣……为陛下尽忠……为大明尽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