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李无相砰的一声倒飞出去,狠狠轰在石阶上,又觉得身下一股巨力传来,反应过来时已被顶上半空,密密麻麻的石笋直接刺穿了他的皮囊和底下的金缠子,又生出纵横交错的枝杈,将他封死在半空中。
这身皮囊不怎么畏惧刀剑穿刺劈砍,不好的则是一旦被伤到金缠子,那种疼痛就远非寻常伤痛可比。
这钻心刺骨的痛叫他稍微缓了一会儿才恢复神智,晃动触须,将穿在自己体内的那十几条石笋给一点点地绞断。
在这时候那真形教的修士也并不来追击他,而是迈开步子往值房的方向跑,边跑边高声呼喊:“剑宗!剑宗在这里!剑宗——”
李无相已将那些石笋全部绞断,飘然落了下来,继续去追那修士。只是他此刻也脚步虚浮,只奔行出十几步就觉得步步都踩在上,软手软脚地像要倒下。然而再迈出三步,他就停下了。
因为那修士的脚步越来越慢,不停有碎石和尘土从他身上落下,露出来的不再是石材了,而是鲜血直流的肉体。等他再跑出十几步,身上的土石全部褪去,小剑从脑后掉落,一下子摔倒在地,骨肉分离。李无相这才慢慢走过去将飞剑捡了起来,转脸去看高台顶上——原本在他对面那修士也成了台上的一片血肉。
他放了心,伸出手去吸取真形教修士的精血。
这事从前也做过,那时候吸的是赵奇的。可如今再试这真形教修士的,才感觉两者之间的差别几乎跟赵奇与王家三人的差别一样大。
那无比精纯的血肉几乎又叫他记起刚从炉灶里出来时候饥饿无比的日子了,体内的精气原本时聚时散,等这精血大药入体,立即催动起无穷的血气,叫那些被炼足了的先天之气与元神合一,灌入整个大周天的神气运行当中。
等他将此人吸成了一片薄薄的皮囊,又立即走入值房当中将额外一个修士也吸瘪了,才再次回到高台坐定。
此时那巨大的五岳真形图微微振动,散发的光亮也变得忽明忽暗,好像是在闪烁。
娄何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成个人形:“你现在要快。在这里杀了他们,触动真灵,棺城里的修士只要朝这边看上一眼就会有所感应。一会儿我会为你挡着,但要是我挡不住,我就走了,全靠你自己!”
李无相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因为此刻他感觉到世解集中所说的魔念了——他体内神炁交融,正在养成一粒真种子,可许许多多的念头也在神识中发散出来。悲喜怨忿的情感走马灯般在他心中变化,原本空明一片的意识里,也生出无数光影。他这外面的皮囊是没有什么痛觉的,然而那些光影中,模模糊糊所见的人形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叫他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就成了他们。
不过这些东西放在寻常时候或许会叫他分心,然而与不久之前,他看了太一一眼之后被粗暴灌入神识当中的那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谨守心神,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幻觉、幻象、幻痛就全部消失无踪。
6=9+
他略松了口气,正要再将此间香火吸入体内,却忽然发现一旁的娄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到了自己身边,沉默无声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要这样冒险行事,或许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别急,你眼下正是紧要关头,万万不能分心。只是我有个法子,能取走你的金缠子,又能留你一条性命……”
李无相心中一紧,正要有所动作,却又深吸一口气——这还是幻象!自己会有看错人的时候,但几番接触试探下来,不至于把娄何也看错了!
于是娄何的声音渐渐消散,周围又安静下来。
然而,只安静了一瞬间——下一刻,李无相又在高台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被捆绑在一条长凳上,遍体鳞伤地仰面躺着。他脸上则覆着一条浸湿了的毛巾,娄何刚才本来是在跟自己说话,这时候却忽然成了个赤裸上身的陌生面孔,提着一桶水,在向那人脸上慢慢地浇。
他觉得自己像是认识那个人,在某一个有着绿色墙裙的房间里见过面,还亲密地交谈过。
他看着那人一边逐渐窒息一边遏制不住地抽搐、咳嗽,慢慢的,从心里生出一种极度悲伤的情感。
可他知道,自己只能这样看着。这世间的许多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天命之下,绝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吉凶祸福在等待。即便有少数人能一窥未来真容,却也无力无法改变,只能继续被许多的规则束缚缠绕,走向注定的结果。
缠绕自己的是什么呢?职业道德?还是行业规则?这两个听起来已有些陌生的词儿叫李无相觉得更加悲伤,又觉得无能为力。
悲伤渐渐在心中化为一团野火,但他知道自己要将它压抑住。有些事无法改变、无法弥补,但还可以选择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平复。隐忍、潜伏、等到时机,可现在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时候,任何都有摆脱不了的牵绊,没几个人能像李四一样那么……
李四?
他记起那个人叫李四了。
可这个名字叫他的心又往下坠了坠,像被抽空所有的力量。李无相忍不住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