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步辇停在了明水殿门口,晏停穿了一身颇为素雅的宫装,领着侍从在门后屈膝等待,她远远望了他一眼,起身迈步,淡淡道:“起来去。
晏停应是起身,跟在谢定夷身后进了内殿,侍从停在殿外,一左一右地关上了殿门。
从定下位份入宫后到今天,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明水殿内除了本就有的东西外并未添置多少,唯余窗台上的那几株兰花格外吸睛,谢定夷走到窗前看了看,说:“你养的?”
晏停道:“是,臣侍在家中就爱侍弄花草,进宫后看见花房培育的新种颇为喜欢,便斗胆让人送了一些来。”
初入宫的侍君前途最是难说,万一哪日可能就成了宠君甚至帝君,是以后宫的那些内官大多都会敬着,更何况只是要一株花草,自然无有不应。谢定夷问:“这花叫什么?”
晏停道:“唤作莲瓣兰。”
谢定夷道:“春夏之日不就是兰花开花的时候吗?这花为何才刚刚发芽?”晏停道:“陛下有所不知,莲瓣兰同其它兰花不同,一般要到冬日才开花。”
谢定夷问:“你这般了解,以往在家中养过?”晏停道:“侍弄过三两株。”
听到这话,谢定夷笑了笑,说:“原来如此。”此花名叫素冠荷鼎,多生于晋州岱州一带,得名于其莲瓣荷瓣、素心以及叶型草的特点,清丽雅致,性子极娇,市面上并不常见,她第一次见还是在沈流的院子里,因其有别于其它兰花的形貌,她颇觉新奇,观赏时忍不住拨弄了几下,结果某片花瓣就因为这番动作无声地落进了盆中的泥土里。彼时沈淙早已知道她要来,遣散了院中的侍从,听到声响后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结果站在廊上就望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心疼,目光在那花瓣上停了几息,又转头看她,张口欲言,终是按捺了下去,只轻声道:“陛下进屋吧。”
他语气平淡,可手中的动作却是少见的急切,第一次在院中就拉起了她的手,似乎是想她快点远离他的花,谢定夷看得好笑,说:“不就一盆花吗,我赔你十盆。”
沈淙唇角微动,似乎也是想笑,说:“这花如今市面上加起来都不过三五盆,陛下要到哪里给臣找十盆?”
谢定夷问:“为何?”
沈淙将那片落花拾起,指腹轻轻捻着,道:“这花名叫莲瓣兰,只生晋岱二州交界处的徒岚山上,还得是草坡或透光的林缘处,并不好养,这种由四株莲辩兰组成的则唤作素冠荷鼎,更是稀少,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了两苗,倾心培育到现在……陛下还是手下留情吧。”
谢定夷并不在意,道:“只要有就能寻到,或是让宫中的花匠培育,到时候都送来给你,省的你这般心疼。”
沈淙没有多说,抬袖掩住微弯的唇角,道:“那臣就多谢陛下了。”那日回宫后,谢定夷也没忘记这个事,召来宫中专管苗木的内官问及此花,那内官听罢却面露难色,道:“此花如今有价无市,市面上最高一盆曾卖到六千两的高价,又因在梁安不易成活,宫中便没有引进。”谢定夷听后一时无言,这才明白沈淙听她放言为何含笑,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道:“寻一寻吧,若是能培育出来重重有赏。”虽然要找,但谢定夷不喜欢兴师动众,更不可能因为一盆花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去寻,所以只能是慢慢来,近一年了才从岱州一个富商的手上高价买到一株,带回宫中培育,如今还未开出第一季花。现如今谢定夷看着这花,心中可谓是无数思虑一闪而过,要知道晏停父亲晏忻是昭熙年间的考生,尽管今日已经官至沣州节度使,但未考官之前家中世代务农,一贫如洗,而节度使虽为正三品官员,一年俸禄折银也不过五百两左右,可今天晏停却能这般随便地说出三两株这话……若非是晏忻贪污受贿,那便只能是扯谎了。
晏停入宫前夕,她特地叮嘱了李燃要特殊照顾此人,不论他要什么不要什么都先答应,尔后再来回禀她,如今她还未试探呢,此人就先露了马脚。谢定夷心中有了猜测,也不打算戳穿他,伸手抚了抚那颜色素雅的花芽,道:“送回花房吧,这花金贵,轻易挪动了地方恐怕不好养活。”闻言,晏停神色微变,道:“是,臣侍明日就让人送回去。”“现在就送吧,"谢定夷唤了声门外候着的侍从,道:“将这两盆花搬回花房,再替侍君换些别的来。”
侍从点头应是,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那两盆花抱走了。待殿门再次关上,晏停也重新整理好了情绪,继续摆出一副温和柔顺的样子来,主动道:“后殿备了热汤,陛下要沐浴吗?”谢定夷道:"自然。”
她没让晏停服侍,只有两个近章宫的侍从跟着她,谢定夷走后,宁竹也捧了一壶酒走了进来,对晏停行礼道:“殿下今日初次侍奉,陛下特地吩咐了臣为您略备薄酒,以示合卺之意。”
听到合卺二字,晏停有些受宠若惊,微微瞪大眼睛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宁竹将漆盘放在桌面上,笑道:“自然,您等陛下出来再一起喝吧。”言罢,她就行礼退了下去,徒留晏停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一刻钟,身着寝衣的谢定夷从后殿走了出来,见到桌上的酒,她没有意外,拿起其中一个酒杯示意他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