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醒来之后,秦立交代婉儿待在旅舍,自己进西冷寺去找了缘。
虽然身体在天机卷轴的照拂下,每天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不过秦立依然还是得拄着木棍。
西冷寺的藏经阁不大,一间两层结构的小阁楼。
了缘领着秦立进了藏经阁,便看到身材矮小的澄净师父,坐在书桌前,几乎是是淹没在书籍中一样。
澄净在了缘的呼唤下,扭头看了一眼秦立,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请自便吧。”接着便继续去翻他的书去了。
远远望去,澄净似乎在翻着的并不是佛经,而是诗词读物,他在摇头晃脑的低声吟唱。
秦立倒是落得轻松自在,自去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一个早上,整个藏经阁就秦立跟澄净两人待着,而澄净从最开始讲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
秦立倒晓得澄净的脾气,也没有打扰对方。
从卯时等到快接近巳时,终于听到外边有动静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一个身穿红衣,手握佩刀的兵丁快步踏进藏经阁,警惕的视线,很快便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
当兵丁看到坐在角落的秦立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候,澄净忽然又开口了,“官爷莫要紧张,这是敝寺的抄经人秦立,俗家弟子。”
秦立将目光垂向地面,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兵丁见秦立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听澄净这么一说,便也放下了戒心。
“兀那少年,待在屋里头,不得外出。违令即行锁拿!”兵丁说完之后,又上了二楼巡查了一遍,这才走出门外,却是将门带起,轻轻掩上,自己在藏经阁的门前候着。
过不多时,便听到门外更大的动静,更多的脚步声杂在一起,还有环佩相撞,叮咚作响的声音。
隐约听见了澄明住持的声音,还有一个中年妇人略带矜持的说话声,两人似乎在交谈。
声音从远而近,又从近而远,想必是寺内僧人领着知府夫人等去恒竹精舍了。
秦立坐立不安,好几回想推门出去,但想起刚才兵丁的警告,不宜莽撞,等待机会吧。
巳时三刻,檐角铜铃骤响。
秦立又听见门外环佩叮咚时,“咿呀”一声响,藏经阁的雕花木门却正好被春风推开半扇。
屋内的秦立,从半开的门缝看出去,一袭鹅黄裙裾翩翩走近,停在院中的花众中。
同时便听到门外的候着的兵丁声响起:“见过小姐!”
“你不用管我,我就出来走走,透透气,住持师父大概还要讲半个时辰。”声音清脆,犹如山谷里的黄鹂鸣叫。
想来这便是知府千金小姐盛青璃了,秦立抬高视线,见她约摸十八九岁,生就一张鹅蛋脸,肌肤胜雪,眉如远黛,双眸澄澈灵动。
她身姿婀娜,身着鹅黄绣花香罗裙,腰束月白锦带,走动间环佩叮当作响。
果然和宋公子他们所赞叹的那样,这千金小姐明媚动人。
“小姐,这边近些。”花丛的另外一侧,盛青璃的丫鬟的低语混着檀香飘来。
盛青璃抬眸的瞬间,目光正撞见两丈以外,藏经阁阴影里倚柱而立,面带笑容的少年。
她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好奇地走近两步,打量着秦立。
在她眼中看来,这少年头戴已褪色的黑色方巾,布衣青衫洗得发白,看样子是贫寒人家的孩子。
他身形消瘦,面庞尚带着几分青涩,但一双眼睛尤为出众,澄澈明亮。
鼻梁挺直,薄唇不点而朱,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阳光而温暖。
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她的视线骤然聚焦到秦立的手中。
秦立攥着紫罗香囊的一角,举了起来。
“你...”盛青璃半步顿在门前。
秦立微微躬身行礼,木拐在青砖上磕出脆响:“西冷寺抄经生秦立,见过盛小姐。”
手臂的伤口在此刻莫名迸裂,一小股鲜血从伤口流出。
“秦立?”盛青璃身后跟着的一个丫鬟失声道:“莫不是前几日黎县考场的那个?”
秦立心里坦荡,反正自己是没有作弊的,他平静地说道:“小生是被冤枉的。”
盛青璃没有理会丫鬟说的话,目光还是盯着秦立手中的香囊,那穗子末端的砗磲小珠,正是当年娘亲在大相国寺给她求得的平安物,因嫌素净,特意让奶娘在香囊上绣了“璃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