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六十五章
李晔的视线穿过觥筹交错的热闹,死死地钉在龙椅上的身影。他滴酒未沾,却头痛欲裂,自始至终视线就没从姜嫄身上离开过。李晔看着她左拥右抱,来者不拒。
姜嫄倚在龙椅,唇瓣胭脂模糊,腮上印着不知哪位男宠的吻痕。与传闻中的昏君做派如出一辙。
敌国君王如此昏庸淫靡,李晔本该高兴才是,他一直都有统一天下的抱负。漠北与靖国早已结盟。
只要这女人继续沉溺酒色,不理朝政,用不了很久,他就可以实现这一抱负。
他本来期待的不就是如此吗?
可喉间翻涌的苦涩让他眼睛发烫,李晔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记忆里那个性子古怪,却天真单纯的元娘,如今只剩下了龙椅上那个模糊的影子。
她懒怠地支着额头,,冷眼看着几个男人如斗兽般撕咬争夺,绞尽脑汁争宠,只为了换她漫不经心地一瞥。
腹部突然抽痛不已,李晔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他想起方才血溅当场,尸首分离的小侍,连她一滴泪水都没能换到。那他呢?还有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在她的心里,只怕还不如那个小侍。
李晔失魂落魄地起身,最后望了眼那片衣香鬓影,转过身广袖带翻了桌案上的酒盏。
不想再看,也不愿再看。
就让这段与姜嫄过往,永远死在记忆里罢。姜嫄的视线追随着李晔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陛下……“琉焰低声唤了姜嫄,金发流泻在他的膝头,异色的眼瞳盛满天真又放荡的水光,“您不开心吗?”
“是啊,我不开心。"姜嫄掐住了他的下颔,指腹碾过他潮湿的唇。“怎么样陛下才会高兴。"琉焰牵住了姜嫄的手腕,引着她探入自己半敞的衣襟,“这样陛下可会欢欣些?”
温软香玉猝不及防盈满掌心。
她没忍住抓了一下,满手的滑腻之感,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垂帘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姜嫄虽然顾忌被别人看见,但又松不开手,揉捏的力度加重了些许。琉焰喘.息着仰起脖颈,衣襟滑落露出点缀着金铃的……他胸前金铃轻轻晃动。
琉焰低声鸣咽,“能让陛下开心的,奴都会给陛下。”珠帘被青骊掀起,玉珠相撞。
她语气惊慌,“陛下…出事了。”
姜嫄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琉焰,随着青骊踏去了偏殿。刚推开殿门,绣鞋已经踩在了黏稠的血泊里。谢衔玉脸色苍白,青色衣袍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莲,看起来刺目惊心。而沈眠云倒在血泊之中,心口扎了把匕首,眉心朱砂被鲜血浸染,慈悲面更显鬼魅之气。
姜嫄冷冷地看了眼谢衔玉,没有与他多说半句,径直走向了沈眠云。她缓缓在沈眠云身前蹲下,指尖抚过与故人别无二致的脸。“怎么就死了。"她轻声呢喃。
谢衔玉闭上眼睛,腹中痛如刀绞。
他想起沈眠云那诡异的微笑,想起方才两人争执之中,沈眠云那个疯子拿起匕首捅向进心口的决绝。
谢衔玉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为什么要杀他?"姜嫄远比谢衔玉想象中平静。她裙摆浸入血泊中,像是朵枯萎的牡丹。
谢衔玉深吸一口气,唇角溢出些铁锈的腥味。他百口莫辩,索性不再解释,“他要害我们的孩子。”手掌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阵阵的坠痛。他已有预感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也不知,是沈眠云更重要,还是他的孩子更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虞止曾经寻求过,得到了只有无尽的失望。而今谢衔玉却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姜嫄错开视线,“你害谁都可以,为什么要害他?”她到底舍不得人就这样死了。
话音刚落,谢衔玉已经抱住了她,冰冷的唇贴在她耳畔,“我恨你在乎他,恨他在你心里……永远比我重要。”
鲜血从两人交叠的衣袍渗出,谢衔玉痛得心颤,浅色的眼眸里死气沉沉,″他到底哪里好?”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冲洗着这世间一切肮脏之物。姜嫄面对后宫男妃争宠互害,从来是不闻不问。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哪怕被杀害的人是沈眠云。
她已经失去了沈眠云,不能再失去一个爱她的人。“你回明德殿禁足吧,好好替他诵经祈福,也为你腹中的孩子。"姜嫄轻叹,仿佛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谢衔玉愣住,腹中钝痛远不及心头震撼。
他没想到处罚那么轻。
谢衔玉盯着倒在血泊里的人,惊觉自己甚至是比不上沈眠云的。他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倒涌起兔死狐悲之感。姜嫄的这颗石头心,哪怕用血也捂不热。
外头筵席已散,月色凄迷,琉焰乖顺地等候在外。姜嫄顺势埋进了对方胸膛,如倦鸟归巢般蹭了蹭他,“抱我回去。”琉焰横抱起她,执着伞,走进了雨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