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六十三章
“赝品?“沈眠云唇瓣微颤,喃喃低语这两个字,怎么也咽不下喉咙里翻滚的难言苦涩。
初夏的风裹着草木香气掠过,却吹不散他眼底的落寞。“阿嫄,你这是何意?我怎么会……不是沈眠云。”沈眠云失魂落魄地看着姜嫄,声音破碎在微热的空气里。琼水听了两人的争执偷偷抬起头,只见沈眠云素白的衣袂在风中簇簇抖动,像是枝头坠落的玉兰。
他听到了这般惊天的秘密,心底涌起一股恶毒的畅快。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沈眠云,不过是个可悲的替身。沈眠云也有今天。
“他才不会像你这般恶毒。"姜嫄绞弄着手中的绢帕。她对沈眠云的在意,仅仅源自于现实中那个死去的男朋友。现实中的沈眠云,是不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的。姜嫄嫌恶地将帕子砸在了他脸上,“你就在这跪着,跪满一个时辰,给我好好想想。”
沈眠云望着两道身影渐渐融进刺目的光晕中,距离他越来越远。他没有再去看,而是垂眸,发现自己紧紧攥着帕子,手指苍白如白骨,指节处泛着狰狞的青紫。
…这双手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沈眠云不禁自嘲一笑。
在这里,他愈来愈面目模糊。
那个会收养流浪动物,被朋友调侃的圣父心的沈眠云,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瑶台楼等不完的夜里。
湖畔的荷叶亭亭,但时节没到,还没有荷花。姜嫄携着琼水走进了沈眠云寝殿。
这一路上,瑶台楼的宫人时不时侧目。
宫人们眼神犹如毒针,扎在琼水的脊骨,那些人眼底或是憎恨,或是恐惧,或是羡慕。
琼水低垂着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从前在这瑶台楼,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脚。
若是在前世,等到来日他一朝得势,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人,定要让他们尝尝被折辱的滋味。
琼水重活一生,看淡了许多事情。
此生除了姜嫄,他谁也不在乎。
沈眠云的寝殿素朴简单,除却一张檀木案几,一架竹屏风,还有张床榻,便再没有多余的陈设。
窗边瓷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栀子,洁白花瓣在这暑气中,蒸得微微发蔫。姜嫄在外面走了半响,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几缕乌发黏在脖颈,脸颊热得通红。
她随手在案几上捡了柄团扇,扇面轻展,凉风徐来。她嘟囔道,“天越来越热了。”
琼水适时端了盆清水,拨开水面上飘着的玫瑰花瓣,拧了帕子。水珠沿着他的腕骨滑落,他躬身向前,动作极轻地将帕子贴上她的脸颊,柔声道:“陛下,擦把脸吧。”
帕子浸了玫瑰花露,凉意裹挟着幽香,慢慢抚过她泛红的脸颊。琼水垂着眼,暗绿色的眼眸,很像是某种阴冷的毒蛇。但他的视线掠过她的脸庞,又像是融化的蜜糖,擦拭的力道却极轻,像是捧着这世间极为珍贵易碎的瑰宝。
这样低贱如尘埃的人,也会视别人如珍宝吗?“琼水,你爱我吗?”
姜嫄的手指流连过他的脸颊,像是逗弄一只乖顺的宠物。最后轻轻扼住了他的脖颈,指甲陷入了他的肌肤。好像不说爱她,就要将他扼死。
琼水眼睫微颤,手中的帕子被攥得发皱,“奴才身份低贱,怎么配……爱陛下。”
姜嫄唇角弯起,桃花眸潋滟,“琼水,你不会恨他们吗?怎么还会有多余的情感来喜欢别人。”
她指腹摩挲着他不明显的喉结,“你应该恨我才对,该想杀了我才对。”她与琼水原是差不多的,可她选择去恨,从不会去爱。琼水神情迷惘,似是听不懂她的话,“为何要恨陛下?”他要恨也只会恨沈眠云,怎么可能会恨姜嫄。他会恨世道不公,命运不公。
可面对姜嫄,爱她还来不及。
“陛下,奴才替您扇风。"琼水跪在榻上,轻摇着罗扇,带起一阵浸着花香的凉意。
他其实更想引诱她。
在这沈眠云的寝殿里,让瑶台楼所有人都知道她宠幸了他。琼水从来都知道她极容易被引引诱。
可此刻姜嫄枕着手臂,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是影,在这清凉的凉风中,有些昏昏欲睡。
这让琼水舍不得打搅她,舍不得搅了她片刻的安宁。窗外乌云翻墨,骤雨忽至,雨珠砸在琉璃瓦上,雨幕如珠帘。琼水想手腕早已酸软,却仍旧不肯停下。
噼里啪啦落起的雨,将炎热一扫而光。
他望着姜嫄熟睡的面容,痴痴地凝视着她。琼水放下了手中的扇子,鬼使神差地俯身,缓缓凑近她,在她脸颊轻轻落了一吻。
殿门被推开,沈眠云浑身湿透站在门前,额前头发滴下的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死死盯着床榻上交叠的身影。
那个一贯认为人人平等的沈眠云,此刻心底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惊惧的恶念。
这样的贱奴,也配碰她?
沈眠云如游魂一般,无声地飘至了床榻边。琼水余光瞥见了素白身影,身子重重颤了一下,刚想要出声,却在触及沈眠云幽深如墨的眼眸时,顿时噤了声。
沈眠云转身走到了一旁屏风后,水珠溅落在地面,拖出一道模糊的水痕。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