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
姚如意很轻易便为自家寻到了理直气壮的由头,再不烦恼。她怔忡间,锅中的肉已炖得酥烂。赤酱浓稠的汤汁裹着肉块,在文火中微微颤动,泛着诱人的油亮光泽。薛阿婆执箸尖轻轻一戳,肉皮便软烂地凹陷下去,旋即又缓缓弹起,颤巍巍如凝脂。
她终于满意颔首:“嗯,好了,能出锅了!”姚如意也不由咽了咽津唾,她此刻与小石头奇妙地心心意相通了。林什么安?什么闻安?林闻什么?先吃要紧!肉的浓香氤氲在三月的春夜里,院中的笑语喧声,仿佛也被这香气托着,愈发喧腾起来。小石头已忍不住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了三回,薛阿婆笑道:“好了好了!都去寻位置坐下!开饭了!”
在孩子们欢呼声中,薛阿婆将肉连浓汁一并倾入大盆。那油亮浓稠的酱汁倾倒时犹在咕嘟冒泡,香气之盛,难以言喻。姚如意几乎是眼巴巴追着那盆肉出去的,下阶时未留神,一个趣趄险些脸着地,幸而旁边有人眼疾手快,伸臂搀了一把。借力站稳,姚如意自己也觉丢脸,忙定了定神,侧首一看。是程书钧。
读书读得清瘦了不少的少年,不知为何一直站在灶房门口,此刻已红着脸飞快缩回手,目光微垂,低声道:“当心。”姚如意赶忙道谢,又笑眯眯地祝他明儿科考顺遂。程书钧抬眼,踌躇片刻似有话要说,嗫嚅半响,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终是没说出来。
其实,他袖中正紧攥着一块被手心悟得温热微潮的葫芦木小牌,上面用裁纸刀刻了个汪汪圆乎乎的小猫头。他记得,先前见她取一大串钥匙开知行斋门时,那上面挂着的旧猫牌已磕碰坏了。
他便依样做了个新的,一直想赠她,却无机会,也无勇气。此刻刚鼓起几分勇气,攥紧了袖中物事要递出去给她,却见她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牵动,忽地转首,踮脚向院门外张望。随之,她的双眼便如被这夜风中的灯火点亮一般。程书钧亦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暮色中但见一道模糊的剪影渐近,身影被灯火拉得颀长。程书钧都尚未辨清来者是谁,身畔的姚如意却早已认出。眉眼霎时便舒展起来,唇角上扬,好像她今日已经默默等了很久,此刻才终于等到了似的。待那人行过明暗交界处,被院门垂下的灯笼照得满身温柔的光晕,她便已提起裙裾,欢喜地奔向那沉沉暮色中行来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