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碎瓷。袖口露出的腕骨处,前几日新增的淤青已经变成了黄褐色。郗如璧面无表情,手中的碎瓷越握越紧一一
“阿一一”
睡梦中的赵金甘忽然爆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便是怒吼:“你这贱妇!你敢伤我?!”
疼痛令他清醒了片刻,但酒意尚在,赵金甘一个重心不稳,抬脚便踩到了地上的碎瓷,又是一阵痛呼。
而郗如璧也没有给他喘息的几乎,趁着人呼痛躺倒,手中的碎瓷直接朝他的咽喉刺去!
“……”
酸腐的酒气里,开始缓缓染上血腥味。
驽钝的瓷片并不能一击致命,但血却怎么都止不住。赵金甘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因为伤处流血,还是酒喝得太多,徒劳地在榻上挣扎,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
郗如壁听着榻上的动静,终于发出了冷笑一声。“公主?公主你还好吗?公主……阿!”
驸马每每酒后争执,受伤的都是公主。侍女心里担忧,本想悄悄进来看一眼,不成想,今日却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一副画面。她跌跌撞撞地奔到榻前,伸手探了探,脸色骤然惨白:“驸马他……没气了。”
这名侍女自小便陪在郗如璧身边,深知主子的难处。见状震惊片刻后,立刻道:“赵太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公主,您快走吧,如果有事奴婢会顶上的!”走?母妃还在宫里,外头又正逢战乱,她能走到哪里去?郗如璧冷漠地丢掉了手里的瓷片:“慌什么。”自己只是想摆脱赵金甘,在动荡中谋一条生路而已,有什么错?她没再管闯进来的侍女,缓缓走到桌案前,重新拿起赵德妃送来的那枚令牌,终于笑了:“谁知道她送来的是和离的旨意,还是杀人的旨意?”赵德妃杀了赵家子侄,若是被赵家其他人知道了,恐也不会善罢甘休吧?这个把柄,我便收下了。
郗如璧亲手拖着赵金甘的一只脚,即便血污染脏了她的手,即便走两步就要停下歇息,她还是坚持着,将人丢出府外。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似乎是又一轮交战。有受此波及的民众慌不择路地跑来,经过郗如璧身边,带起的风猛地吹散她的头发。皇城已经岌岌可危,没有人在意这里多了一具尸首。郗如璧逆着人群,正要回府,忽觉擦肩而过的一人似乎有些熟悉。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回头望去。
那人很快就融入逃难的人群当中,不见了踪影。郗如璧却很确定,刚刚那个人,是郗华容。
她看到了杨家惨状,她在逃难。
郗如璧恍惚记起,当年父皇寿宴上,衣着华贵的华容公主献上芙蓉舞,那般骄矜美丽,高不可攀。
三位公主里,只有她有权有势,有母族撑腰,半生安稳。可她如今也失去了这一切,她在逃难。
郗如璧缓缓回过了头,自嘲一笑:旁人又能好到哪里去?郗月明如今应当很好,但她的苦痛都在前面。自己则是咎由自取,当初不愿远嫁,把和亲之事推给了郗月明,如今也落到了和她一样以亲事谋前程的境地若是郗月明知道她们两个的下场,一定会很高兴吧?三位公主命运颠倒,郗如璧只觉得荒谬可笑,本是在胡思乱想,哪成想,念叨的人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逃难的人一哄而散,只有一个身披斗篷的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郗如璧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取下帽子,露出了自己堪堪还在念叨的一张脸:郗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