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的神情，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骇然失声道：“是他！怎么会是他！西厂副指挥使……宇文玄煕！”

冷冽的海风，掠过海面，呜呜咽咽地响着，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白浪。宇文玄煕的身影，就在这风涛之中凛然站立着，目光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已经穿透了重重的晨雾，直望向这艘承载着无数秘密和绝望的孤舟。

且说这明教乃一脉西来教门，不塑神梵不设庙堂，单尊那无形无相的光明本源。修士皆着素白苎麻袍，五色丝绦缠腰，青玉扣上暗刻火焰纹。晨昏定省时，必朝西诵念古奥经咒，声如碎玉落盘。琉璃灯阵昼夜长明，七十二簇火苗跃动间，壁上经图忽现光明树破暗云、魂河浊浪化清波的异象。

教阶森严若天梯。最上者称大慕阇，雪缎袍绣日月交辉，七宝莲冠垂十二旒珠，执嵌星宿杖，唯有冬至大祭现身。左右拂多诞各持金匣银铃，一司解经释法，一司监察心性。十二黑袍护法罩银丝面甲，玄铁戒尺刻“驱暗归明”铭文，专惩离经叛道之徒。

信众分作两流：净修士终年赤足麻衣，托黑陶钵化缘，任人掷钱辱骂皆垂目如枯木；善信人可营生嫁娶，却须守五明戒——身不染荤腥，口不出恶言，心不生贪嗔。每月朔望，灰斗篷信徒聚于暗室，鎏金慈济箱吞银钱时叮当声里，诵经声渐如潮涌。

仪轨繁复至极。冬至祭坛供羊皮古卷，九十九种香草熏染梁柱，童女持莲灯绕行如星河流转。主祭吟《庇麻赞》声若鹤唳，信徒匍匐称瞥见光明尊衣袂扫过琉璃灯火。另有月三斋、日七祷，苦丁茶代粟米，晨露水洗肝肠。

婚丧俱循古制。新婚者密室抄经七日，指尖渗血染透素笺，谓涤尽俗尘浊气。丧仪则白帛裹尸置石塔顶，任鹫鹰啄尽皮囊，道是“躯壳归暗界，魂随光明舟”。曾有富户偷置楠木棺，被罚尽半世家财铸九百灯盏，火光映得夜空如昼。

鼎盛时教门广厦连云，地窖香油漫过石阶。忽逢大劫，经卷焚作黑蝶舞，信徒星散如飘蓬。残存者将《二宗经》藏入渔船夹层。巧匠更刻经文于月饼模，中秋夜千家分食光明咒，残月映饼上偈语，竟成末世奇观。

今唯见古庵残壁，半幅经图斑驳：白袍人踏蛇蝎持莲灯，暮光割裂明暗两界。老者谓童子：“此乃降魔尊者。”却不知壁画裂纹处，恰应了那句“光暗相争无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