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盯着锤头首眦着獠牙的兽首,腕间金铃也不晃了:“你管这叫绕指柔?″
“又不是我取的名字,"“重妩耸了耸肩,“师姐,看好了!”她抡圆了铁锤往山石上猛地一砸,无藏海都震了三震。“妙!太妙了!"良久的沉默之后,殷穆第一个拍起手来,比了个大拇指,啧啧称奇,“小师妹这法器选得妙!以柔克刚,多风雅!你方才帮它藏哪儿啦?"重妩指了指耳垂,对那铁锤道了句:“阿柔,变回去吧。”铁锤中立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回应:“遵命,主人!”又是一阵狂风大作,众人再睁眼时,那对巨锤便凭空消失了,化作重妩耳垂上的一双红玉耳坠。
苏妙弋目光柔和,道:“这法器倒是有趣,只是既然湛玉秋前辈愿认小师妹为主,小师妹为何不以湛玉秋为法器?”重妩将那把通体赤红的长剑抱起,剑脊缠着暗红血纹,杀气未出已压得人呼吸发窒。
“因为,我想将湛玉秋前辈送给师兄呀!"她嫣然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将湛玉秋捧到荆云涧眼前,像个竭力要将自己喜欢的糖果赠人的孩童,“师兄,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妙弋默默退开半步:“小师妹,湛玉秋前辈…应当有器灵吧?”“有啊!"重妩屈指叩剑,“前辈,出来见见人。”赤红虚影倏地窜出,剑鸣清越如凤唳,震得四周海鸟惊飞。红衣男子翘着腿坐在剑身上,扬着下巴脾睨众人,一派纡尊降贵:“本座既然愿赌服输,便随你处置。”
殷穆手中海草啪嗒落地:“真是上古神剑湛玉秋啊?小师妹你可以啊!”剑灵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道:“难不成还是假的?”“好了,前辈回去吧,“重妩又是一拍剑柄,剑灵应声敛入鞘中。她笑吟吟地望着荆云涧,道:“师兄,当年你入无藏海抱憾而归,今日我给你寻来了把好剑!上古神剑配逍遥宗首徒,是不是很般配?”荆云涧望着她掌心赤红剑鞘,呼吸微滞,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剑鞘便缩回,像被烫着似的:“多谢师妹好意。但如此神兵,该认你为主。”重妩不由分说地将湛玉秋往前一递,剑柄几乎抵到他胸口:“可它愿意跟着你!前辈,你说是不是?”
她又是一拍剑柄,湛玉秋懒洋洋化出人形,瞟了一眼重妩,抱臂打量荆云涧:“根骨尚可,剑心蒙尘。长得倒还行,难怪小丫头坚持……“停停停!"重妩连忙打断他胡言乱语,踮脚将长剑往荆云涧怀里塞,“不必客气,师兄,反正我也不想用剑,你拿着刚好!”“真的不必。"他将剑推回,霜色衣袖拂过剑柄流苏,“我有玄玉剑足矣。”重妩眯起眼睛,逼近半步:“师兄,你那柄凡铁如何与上古神兵相较?神兵认主,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女子身上还带着海底的潮湿气息,发间茉莉香混着血腥味萦绕鼻端。荆云涧后退时踩到湿滑青苔,后背抵上冰冷礁石。重妩趁机将剑塞进他怀里,赤色剑穗与雪色衣襟纠缠不清:“试试嘛!师兄,你那玄玉剑虽也是好剑,却也比不得湛前辈神威盖世,你试过便知!”
“不必试。"他突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海底鏖战时都未发抖的指尖,此刻却在他掌心微微战栗,“曾有人赠我世间最好的剑,于我便是举世无双。”
潮声吞没了未尽之言,重妩抬起眼直视着他:“那把剑,比湛玉秋更好?”海风突然冷得刺骨。荆云涧望着她颤如蝶翼的睫羽,哑声道:“是。”“谁送的?”
.….…故人。”
重妩盯着他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旧伤,蓦然想起他们玉清山初见时他说的话,语气中终是没忍住流露出几分讥诮:“是那位′甘愿为之献出一切的人'吧?”海风卷着咸涩扑在面上。荆云涧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半响轻轻颔首。
“原是我多事。"重妩猛地抽回手,赤红剑穗从掌心滑落也浑然不觉。她退开两步冷冷道:“师兄这般情深义重,倒显得我像个强塞破烂的傻子。”“阿妩,并非如此……“他伸手要扶,却被她一把推开。“好,不要便不要!"重妩气极反笑,抓着剑转身就走,“往后你就是求我,我也不再送你东西!”
湛玉秋在鞘中发出不满的铮鸣,剑灵虚影刚要开口,就被她反手拍回剑身。绯色衣袂扫过满地碎贝,转身时发尾甩出的水珠溅在青年苍白的脸颊。“丫头!"剑灵的神识在识海中炸响,“这小子不识好歹!他不要吾,吾还看不上他呢!”
海风卷起她未束的长发,绯色衣袂掠过他指尖,如同抓不住的流火。湛玉秋在鞘中发出嗡鸣,似在嘲讽:“臭小子,你会后悔的。”剑灵语气怜悯,似乎不只是惋惜他错过这样一把绝世好剑,说完便随着重妩扬长而去。
而他垂眸不语,像是被凝成了雪人般,一动不动。良久,他弯腰拾起那绺剑穗,指腹抚过纠缠的丝线,仿佛他此生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