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连上周末,宋泊峤这次总共能在家待十天,办完婚礼可以小小地度个蜜月。
但黄金周旅游城市太拥挤,他们决定在自己家度蜜月。唐苒每天要睡到中午才起,宋泊峤抱她去吃饭,再抱她到沙发上看电影,下午腻歪腻歪,吃过晚饭偶尔有劲儿就出去逛逛,否则继续过没羞没臊的夜生活从领证起,满打满算四年零八个月,某人对她的劲头还像新婚燕尔时一样。唐苒很难想象等四十几岁,孩子都上学了,两个中年人还要天天在床上厮混。
……但好像也还不错。
她不禁又幻想起宋泊峤四十几岁的模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从二十七岁和她结婚,到现在三十出头,除了军衔高了工资涨了,外表似乎没大变化。他和宋明鹤不太像,公公的颜也不能作为参考。凡事习惯追根究底的唐苒感到头疼。
“想什么呢?眉头皱这样。"宋泊峤用手指按了按,“还不换衣服?”唐苒抬头眨眼:“换衣服干嘛?”
男人表情无奈地捏捏她鼻尖:“不是说好了中午出去吃?”………哦。“好像是说过。
都怪昨晚某人大干到三点,脑浆都给她摇匀了,哪还能记得。入秋降温,后续也不会再热起来,宋泊峤一大早便把她夏天的裙子全收了。自从去年冬天她说过一次膝盖疼,他难得开始管她穿什么。唐苒换了身衬衫和牛仔裤出门。
吃饭的地方还挺远,在另一个区,唐苒没管他为什么定那儿,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连同堵车大约二十多分钟,才到餐厅。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古色古香的合院式建筑,若不是在路口看见一张写着“楼兰农庄"的路牌,还以为是古代大户人家的宅子。唐苒只有小时候,跟爸爸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古朴的建筑奢华的包厢,吃完老板们谈生意,旁边单开个包间给她写作业。这里的包间却不那么奢华,面积刚好,不夸张也不拥挤,反倒透着点温馨。十人位圆桌,沙发上坐着个中年女人。
唐苒脚步下意识顿住,往后挪。
宋泊峤握紧她手,像一声沉默的提醒,和瞬间渡给她面对的勇气。可唐苒整个人僵着,脑海空白,心跳杂乱一片,喉咙像被卡了根鱼刺。阮清玉通红的眼望向她,几乎是跌撞着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她同样说不出话,连呼吸也像被扼住,只剩下抽噎。终于摸着唐苒的脸开口时,嗓音几乎是哑的:“苒苒苒苒,我的女人……”唐苒看着她,只觉得她真的老了,她比唐明达小五岁,可现在看起来,年龄似乎比唐明达更大一些。
唐苒不用问,也知道她过得挺操劳。
长年做公诉锻炼出的心理防线和面对突发事件的定力,让她很快将澎湃的情绪掩藏起来,轻松笑了下,除了泛红的眼底,看上去十分平静:“妈,坐下说吧。”
她朝宋泊峤使了个眼色,夫妻俩带着阮清玉入座。服务员过来,她征求阮清玉的意愿点了桌菜,但阮清玉说的大部分,也都是她从小爱吃的菜。
等餐时宋泊峤来了个电话,出去接。
唐苒一边喝着山庄特供的新鲜花茶,一边问:“您这些年去哪儿了?”阮清玉也平静了许多,只是一说话,眼眶就忍不住湿。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去过很多地方,一开始在西藏,阿里那边,后来就出了国,周边的叙利亚,巴基斯坦,非洲和东南亚都待过,最后在几内亚待了一年多,才回来。”
“医疗援助吗?”
“嗯。"阮清玉握着她手,透过泪水折射的光看自己女儿,“本来是想走远一些,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别让自己被感情那点儿破事困住,后来在阿里,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苦难的人,于是又跟着医疗队辗转到国外,国家需要支援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那些地方条件都不好,连基础水电和住房都缺乏,甚至还有的国家在打仗,怪不得阮清玉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当初也是奚城市医院的门面担当,竞然会苍老这么多。
阮清玉抬起手,颤抖着靠近她头顶,触摸她的发丝,额头,鬓角,最后粗糙的指腹流连在她的脸颊边:“苒苒,妈妈对不起你。”唐苒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汹涌到眼眶的那阵。“我早该想到的,你爸那种背弃家庭的人,他的承诺根本不可信。”其实唐明达并不是不管她,他至少给了很多钱,多到她用不完的钱,虽然那些钱都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但事已至此,她想阮清玉跟她一样,连提都不想提。“你没有对不起我。“唐苒笑了笑,鼻腔里夹着水声,将她手回握得很紧,“我很高兴,妈妈能找回你自己。”
没有一个女人天生是妈妈,她首先是她自己。当年的阮清玉遍体鳞伤,如果继续困在那段失败婚姻的后遗症里,永远也不会好起来。
十八岁的唐苒只希望阮清玉能好起来,是自由洒脱的阮女士也好,是救死扶伤的阮医生也罢,她不必一定是那个咬牙强撑着,把一颗被摧残破败的心继续奉献给女儿,一辈子为别人而活的可怜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