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濒死的症状。药师眼圈微红，一边给他含药吊着命，一边替他剖腹中的孩子。姬纵雪痛到胡乱地念着"师娘”、“烟媚″这几个字。等孩子终于剖出，“哇啊哇啊"的哭声响彻在屋里时，姬纵雪勉强睁开被汗湿的眼，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气若游丝。他轻声问：“是女儿吗？”

刚说完，药师便主动抱着孩子给他看。

知道生了个男孩，姬纵雪怅然之余，也只是笑了笑：“儿子……儿子也好………这是他同师娘的血脉。

是他与师娘那段情的证明。

“师娘，你曾说过，待我生产，你会回来……”少年眼窝凹陷，积聚的眼泪不断往下流，哽咽道，“可是，你不会再来了，对不对？”

“纵雪做了错事。”

“你不会原谅纵雪……

“师娘、师娘！”

“倘若再有一世，我不会，我不会再…”

话语未尽，形容枯槁的少年便咽了气。

孩子还在他身侧哭着，帮他缝合伤口的药师都用袖子拭去眼泪。突然，榻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抹青绿色身影。一声浅浅叹息，消散在屋里。

苏烟媚抬起手，替他合上睁着的眼。

如她所想，少年的爱恨都太过浓烈。

倘若姬纵雪选择不要这个孩子，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继续活很久很久。可他偏偏执意要他，甚至不惜以命换命。

望着这位前尊者夫人，药师的眼里是有埋怨的，倘若她能再早一些出现，好友也不会如此惦念、充满遗憾与不甘地离开。苏烟媚的确早就来了，但她没有现身，直到姬纵雪咽气，支线任务提示完成，她才悄无声息地进来。

她替姬纵雪整理了下仪容，药师则将哭声渐小的孩子抱起来：“前辈，这是姬师弟拼死给你生的。现在姬师弟走了，这个孩子……前辈还是带回无涯山脉去。

谁知苏烟媚却摇了头。

好友都为她产子身死，她竟连孩子都不要，如此冷血无情之人，药师气得都想破口大骂。

从他怀里接过紧紧攥着拳头，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苏烟媚很是怜惜地亲亲他软嫩的小脸：“无涯山脉，妖族众多，对这个人族出身的孩子，并非好去处。”

“我会让曦玄帮忙抚养他。”

“等他再大一些，有了自保之力，再让他自己选择继续留在羲和宗，还是前往无涯山脉。”

的确，无涯山脉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就连妖族都要面对来自同类的厮杀，更不用说完全是异类的人族。

相比而言，羲和宗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灵气充裕，宗内制度严明，禁止私下械斗，比之无涯山脉，不知要安全多少。更何况，若当真是尊者抚养，这个孩子，日后修炼也算是一片坦途。药师完全冷静下来。

对于这样难以辩驳的提议，他沉默以对。

姬纵雪年幼时没有冻死在那个冬日，如今却仍旧是在一个极寒冷的冬日里死去。

苏烟媚留下来，替他料理了后事。

得了消息的照临也赶来，彼时的青年，穿着纯黑的貂皮大氅，遮住已经显露的孕肚，默默跟在她身边帮忙。

他没有提怀孕的事，更没有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只是做该做的事，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那曾是他的娘子。

他们在一起时，说过太多的甜言蜜语。

那时候，他们是幸福的夫妻。

如今，他亦只想带给她快乐、幸福。

姬纵雪下葬时，作为他的师尊，曦玄也露了面。其实曦玄早就来了。

因为太过思念妻子，他曾去过几回无涯山脉，只为偷偷看她。知晓苏烟媚回了羲和宗，他同样隐于她看不见的地方，想要再多见她几面。现在，他以姬纵雪师尊的身份现身，主持下葬仪式。等一切结束，苏烟媚同他去了玉清山，看过苏朝和苏暮，陪孩子们玩闹几日，便将姬纵雪的孩子交给曦玄帮忙抚养。望着那张玉雪可爱，与姬纵雪酷似的脸蛋，曦玄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问：“你会来看他吗？”

苏烟媚莞尔：“会。”

“我也会看苏朝和苏暮的。"顿了顿，她看向他隆起的孕肚，语调温柔，“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日后同样也会来看它。”曦玄强忍酸楚，那双赤金色的眼里漾着泪，像是阳光下粼粼的湖泊。他偏头，抬起的衣袖遮掩下，飞快拭去淌落的眼泪，声线镇定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是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只是我终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若是日后得了空，记得来看看他。”曦玄按捺住期待，直至看见苏烟媚点了头，提起的心才落回原地。多来看几个孩子。

也来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