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道体。如今她好不容易冲破桎梏,出世不过月余,徐章房便设刑台捕杀,因为视她如威胁,视她如劲敌,视她为最大的隐患,所以必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他在报死伞中看尽前尘,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因他而起的祸。“对不起,"周雅人声音极哑,“我给你添麻烦了。”若不是受阿昭苏牵累,你又何至于此。
原来我欠你的从来不止一壶汾清。
打从阿昭苏开始,我就已经欠你了。
可是白冤,我该如何弥补,如何偿还啊?
他还不清了。
周雅人握住那截细伶伶的手腕,顺其自然又理所应当地生出一种,想要永远守在她身边的念头,从而想起白冤曾在蒲州城对他说过的一席话。“怎么?天高地阔不自在,还惦记着回你的大牢做个盲臣?”“何故非要交这个差,不如考虑跟着我,兴许我还能捞你一把。”“要知道,无论天涯陌路,世道变迁,你都会死在我面前。”“你说,这叫不叫殊途同归?”
原来她说的殊途同归,是这个意思。
白冤跟他提过的,让他考虑跟着她。
当时周雅人没有答应,真真不识好歹,那么从今往后,哪怕当牛作马,也是要随她左右,至死不弃了。
他盯着白冤看了许久,直到她又归于本源。周雅人怔愣须臾,才明白报死伞其实并不稳定,白冤显然没有任何意识,也无法自如地维持自身形态。原本她就受了重伤,又在中条山助他杀徐章房,事后还要不断灌注阴寒之气护他经脉,必然大伤元气。重伤导致周雅人精力不济,他短暂醒过来须臾,意识便又逐渐模糊,困乏得睡了过去。
接连数日他都处于昏昏睡睡的状态,期间醒转过几次,也只寥寥见过两回白冤躺在身侧。
周雅人偶尔能听见几句人语围绕着自己,大多时都在讨论他的伤情。待周雅人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处僻静的院落。“听风知。"林木按何长老嘱咐,刚替周雅人敷完伤药,“你醒了。”周雅人掀开眼,握了握报死伞,张口欲说什么,嗓子干得像有把刀在割,紧接着一杯温水就喂到了嘴边。
林木怕他呛着,喂得十分小心谨慎:“你昏睡了足足六天,虽然也醒过几次,但都意识不清,我们只能给你喂些汤药。”周雅人抿了几口水润喉,哑声问:“这是哪儿?”“我们现在在平陆。”
“平陆?”
林木又续上半杯清水端过来:“嗯,陕州地界,河对岸就是陕州城。”周雅人很明显能感觉到,浑身经脉已经平稳下来,隐痛也减轻了,遂道:“多谢诸位小友搭救。”
“听风知不必言谢,你伤的是经脉,其实我们也束手无策,幸好流云师兄把何长老请来平陆……“林木絮絮说起这些日发生的事,最后他顿了顿,欲言又止道,“听风知,那个,那个笑面人没死。”周雅人倏地抬头:“什么?!”
“我们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从火海里逃出来,而且已经追到了陕州,幸好昨日流云师兄发现了他们,我们才能提前从客栈撤离。"其实差一点就撞上了,可谓是惊险万分。因为被笑面人追杀这一路,白冤和听风知九死一生,林木简直心惊胆战,实在是怕了,“这里是何长老一位旧识的宅子,相对僻静,那些人没有找过来。”
周雅人一时难以接受,徐章房竞然还没死。林木觑了眼他紧握着报死伞的手,知道听风知眼下最担忧什么,续道:“从芮城到平陆,有不少人见过我们,平陆肯定不安全,所以流云师兄他们立刻动身去了陕州,还找了跟你身形相似的人乔装打扮了下,一路暴露行踪,现在已经把那些人引到陕州去了。”
他们几个谁也不是那笑面人的对手,何长老也不过一介道医,虽然医术精湛但剑术平平,估计还不如流云师兄,于是只能出此下策。周雅人明白他们的用意:“所以现在只有你我留在此处?”“还有何长老,他刚才出门抓药去了。“林木说,“你肯定饿坏了吧,我这就去熬锅粥来。”
说着林木站起身,又给周雅人倒了杯水,才推门出去。房门一开,春风适时吹拂而入,携着和煦的暖意。周雅人撑起身倚靠在床头,手脚格外酸麻无力,自己的身体他心里多少有些数,的确需要一段时间躲起来养伤,否则下一次对上徐章房,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周雅人将报死伞横在身前,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徐章房!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尽快恢复痊愈。
当周雅人将这个请求告知何长老时,后者根本没好气:“快什么快,哪有那么快,你当我能炼出个灵丹妙药来吗。”“长老杏林圣手.……”
何长老压根儿不吃他这套:“少来抬举我,没用!”说完,油盐不进的何长老扭头就走,之后复又折返回来,丢给周雅人一支瓷瓶:“这个你拿去吃,一日三粒,绝不可贪多。”“多谢何长老。”
“老夫知道你的处境,李流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因为你外出两日未归,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怪何长老有所指责,几个小道友确实受他牵连,安危不明,周雅人心中歉疚:“徐章房的目标是我,而今他身份暴露,面对流云以及太行道弟子,必然也会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