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用力过猛,而元丰之得,恰在持之以恒。”
“正如臣少年读书时,其实众多同窗才智不过相仿,最后唯能坚持者,才在此事上分出了上下。”
垂帘后的高太后听章越举得例子通俗易懂,面露欣然。
而高太后一旁的新君稚嫩的声音:“章卿是说,新政要坚持?“
此言一出,高太后张茂则一惊,这五月来高太后垂帘,新君从来不发一言,唯独章越今日在殿时出声了。
满殿肃然,章越精神大震,向垂帘后御座深揖:“陛下圣明。譬如黄河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导。先帝元丰之政,正是将熙宁激流导入正轨。”
“同时这也是先帝遗命!”
自己执政岂是为了高太后,而是新君。
章越说到这里,言语颇露哽咽,忠心耿耿之状溢于言表。
垂帘后的高太后,张茂则见此章越如此失态,一时也难言语。
高太后对新君道:“章卿四朝元老,又受托先帝顾命,陛下当以稷、契、周公、召公事之!”
新君道:“回祖母,朕晓得了。”
新君说完目光炙热地看着章越,对他露出期许来。
……
章惇府上。
章惇与苏轼二人连案夜话。
章惇将一壶冷酒倾入喉中言道。
“子瞻啊子瞻,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唯独你不避嫌疑,还记得我这门槛朝哪开。”
满庭月色下,苏轼解下鹤氅接过章惇的酒盏,道:“我亦是奉吕晦叔之命而来。门下侍郎托我问一句——日后朝议,可否稍敛锋芒?”
“哈!“章惇掷盏于案,酒器在烛下泛着寒光。
章惇嗤笑一声,旋即又道:“怎么司马君实不罢我的枢密使了?”
苏轼老实地道:“听说今日留身时,魏国公在庙堂上为你说话了。”
章惇微微讶异,旋即道:“那倒是承他的情了,但我也猜到了,他不愿韩玉汝取我代之。这些日子韩玉汝近来奔走慈寿殿,枢密使的紫袍都快熏出脂粉味了。当然他也指望我在辽事上为他说话。”
苏轼明白,现在都下风传,蔡确章惇罢去后,章越将接替蔡确出任左相,而接替章惇出任枢密使的,则是近来疯狂向高太后靠拢的韩缜。
章越保章惇为枢密使的用意,是不愿让韩缜上位。
苏轼道:“其实太皇太后也厌极了韩玉汝那副谄媚相。”
章惇哈哈大笑道:“韩玉汝真是人品极差,先帝不喜欢他,今连太皇太后也不喜他。”
章惇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要不是辽国大军压境,我这枢密使怕是早就罢了。就这时司马公还向辽国卑躬屈膝,妄图废除新法。”
苏轼道:“辽国七十万骑,实不可争锋。”
章惇道:“有何不可争锋?辽主耶律洪基在国内变法不成。这便趁着先帝驾崩之际,来索要岁币。”
“说是索要与讨要何异?”
“就好比富贵人家破落了,沦落到要饭,还不肯放低身段。”
“人家可有兵马在手呢。”苏轼苦笑道:“子厚,你还未应承我呢。”
章惇顿了顿道:“既是子瞻你出面,我且听你一言,以后在司马君实这……伪君子且让他三分。”
顿了顿,章惇嘴角扯出个冷笑道:“说好了,就三分,多一分不让。“
苏轼苦笑道:“子厚,你还是这性子,明明应承我了,为何不说好话呢?”
章惇正色道:“新法富国强兵,先帝心血岂容毁弃?收凉州败平夏,天下共睹。若司马君实真坏了新法,实是祸国殃民,败了先帝的心血,他日胡马踏破汴梁,他便是天下罪人,他日安敢陪他吃剑!”
苏轼再度苦笑,道:“司马侍郎已病入膏肓,我怕他是没几日了。”
章惇道:“司马十二死了干净,省得看他做张做致。”
苏轼入京以来,也因为新法的问题与司马光吵了几次,也窝了一肚子火。不仅苏轼,程颐范纯仁也反对司马光对新法一刀切的做法。
现在司马光的态度也趋于缓和了,不再是新法必废,而是比照嘉祐之法参定存续。
苏轼性子就是旧党中‘章惇’的存在,有些异类。他性子诙谐,言谈无忌,说话时常揶揄打趣,因此遭到不少严肃沉静,不苟言笑的旧党反感,特别是身为司马光左右护法的王岩叟和刘挚二人,极讨厌苏轼。
苏轼耐心解释道:“司马君实是执拗,但也不至于此。”
……
魏国公府的书斋内,邢恕的皂靴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邢恕也在与章越说着类似的言语。
邢恕道:“左揆并非不退,而是实退不得。我与蔡硕,蔡渭苦劝他数次辞相或是因当初立储之事与太后言支持废除新法,但他都是不肯。”
邢恕说起前几日,他和蔡硕,蔡渭都跪下来求着蔡确自辞相位或者是向高太后表态支持废除新法。
他们说得声泪俱下,但蔡确始终沉默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
章越听到这里已然有些明白了蔡确的用意。
这时候无论是自辞相位或是表达支持新法,蔡确都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