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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渊靠近他,再一次道:“做我的人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要说他语气是认真的,可谁想步离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绯色瞬间褪尽,那种原本的诧异和类似羞怯的情绪,猝然变成了一股羞愤。
恍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步离瞬间清醒过来。
他双眼定定的看着顾寒渊,半晌,突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顾寒渊面色微凝,脑子里也没多想,只是本能的追上去拉住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吗?”
向来精明的男人,这时候却有些糊涂,顾寒渊一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以至让这个少年突然爆发。
步离回头看他,面上露出一抹嘲讽:“顾先生,我们是什么关系,想必你再清楚不过,我虽然穷,可也不想图你什么好处,希望你今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等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从这里搬出去的。”
他看起来单薄而柔软,可内心却是坚韧的,就像一株野草。
迎风而生,迎风而立,却坚韧不拔。
步离很多时候可以妥协,那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绝对坚持的必要,或者是真的被时局逼到了绝路,可一旦触及了原则或者底线,那么这个少年,可以比谁都果决。
这一切,顾寒渊原本很早以前就应该看明白的,可是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恍然醒悟。
生意场上曾有人评价他七窍玲珑,洞察人心,但其实也不然,顾寒渊自小养尊处优,身边人多是为利而驱,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所有的事情用利益去衡量,乃至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套既有的思维模式。
除非涉及工作,此外顾寒渊他言语上很少犀利,他心底里,大抵还是觉得人都该重利,倒不是看不起,而恰恰相反,顾寒渊自己就是个惯于权衡利弊的生意人,在他看来,为利而驱是人之本性。
像步离这样子,给他什么都不愿意接受的人,顾寒渊还是第一次碰见。
步离决绝而不留情面的话语,让顾寒渊心下一怔,仿佛有根尖锐的针扎在心头。
那感觉促使他拧起了眉头。
步离趁着他怔忪的空荡,用力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转而大步离开。
他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少年清瘦的身体仰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显出一种形单影只的寂寥。
心中本该是被羞辱的愤怒,可是此刻,却都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失望与难过。
原来自己在那个人眼中,从来就没有得到尊重,他说自己让他觉得舒服,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舒服,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就让自己跟了他。
呵……不会亏待?
这个男人,其实和盛世里那些欢场做乐的有钱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看不起人。
步离这么想着,可脑海里又浮现出生日那天,顾寒渊将自己的同学们请来家里,耐着性子和一群少年谈笑周旋的场面。
他的心,瞬间迷茫了。
就像眼前笼着一层烟雾,千头万绪,都看不明、也理不清。
最后的最后,步离翻了个身,他侧躺着,身子蜷缩在一起,抬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腹部。
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顿觉一柄名为离别的闸刀高悬在头顶,随时就要落下来。
而等这个孩子出生,他就要离开了。
步离脑海里浮现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爸爸还在,她妈将他抱在怀里,说着自己名字的由来。
“小离,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小小的步离坐在母亲怀里,小手玩着他妈妈白皙漂亮的手指,懵懂问道:“为什么?”
女人笑着说:“‘步离步离’,不会分离,咱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在一起啊。”
他那时候年纪小听不懂,只是觉得妈妈的声音格外好听,语气里洋溢着暖暖的感觉,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
后来长大些,才知道,那是一种炫耀般的甜蜜和幸福。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已然不再人世,母亲也卧病在床,他甚至因为生活和学业不能时常去看他,而数月之后,又要面临一场分离。
步离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整颗心绞在一起,眼睛却是干涩的淌步出半分湿润。
这些年,他于脆弱时,在无人处,哭过无数次,心渐渐都要硬了。
每次感伤时,他就告诉自己,难过只是一时的,捱过去了,也就不疼了。
……
顾寒渊在步离离开时,下意识的跟了出去,看着少年顺着楼梯跑下去,消失在一楼转角处的身影,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再随过去。
回卧室时,路过大厅,不由停下了步子。
那个用作装饰的壁炉旁边的玻璃圆桌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卖相很好的一碟碟饭菜,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是步离先前端上来放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