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担心垮塌,很多孩子就被父母叮嘱着不能来这里了。
没人正好,给了程骞北一个安静发呆的好地方。
下塘街实在是太吵了,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清净地儿。
他爬上楼顶,手枕着头,躺在屋檐下,看着炙热的天空。
额头上的伤其实还是很有点疼,但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可以习惯,可有些东西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却无法变成习惯。比如这种被人欺凌而反抗无能的生活。
他可以受欺负,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欺负。
“嘿!”正闭眼想着,脚边被人轻轻踢了下。
程骞北睁眼,看到笑得一脸灿烂的王昊天。
王昊天将手中的一罐冰可乐丢给他,他顺势接住,问:“怎么没去滑冰?”
“我忽然想起豆腐厂随时有垮塌的危险,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王昊天在他旁边坐下,“想什么呢?”
程骞北坐起身,将可乐拉环打开,噗地一声,可乐哗啦啦冒出来,他昂头猛灌了一口,顿时燥热去了大半,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男生,笑说:“天哥,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那当然。”王昊天朝他眨眨眼睛,“咱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程骞北想了想,道:“你说咱们以后出了下塘街,能在这座城市混出头吗?”
王昊天笑着问:“称霸附近几条街么?”
程骞北失笑:“不是这种!是像电视里的成功人士那样,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有钱还有地位会被人尊重羡慕的那种。”
王昊天啧了一声:“这个有点难吧!我就会打架,以后准备多开几家店就好了。”说着又道,“不过我觉得你行,你会读书,以后考上大学了,还是有机会的。”
程骞北默了片刻:“嗯,我觉得我行的,到时候有钱了,就带我妈去住高档小区。”
王昊天:“好,我跟你买同一个小区,咱们还当邻居。”
程骞北笑着点点头,也许是有了对未来的憧憬,当下的困苦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王昊天皱了皱眉,话锋一转:“不过大龙那个狗日的真是麻烦,我看他好像盯上辛姨了,真想偷偷把他做了。”
程骞北默了片刻,冷不丁道:“我下半年满十四岁。”
“啊?”王昊天不解地看他。
程骞北喝了口可乐,说:“未满十四岁不用负刑事责任。”
“什么?”
程骞北转头看向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那个隐约的念头渐渐成型,让她眼睛里闪着些兴奋的光:“大龙想欺负我妈,我想弄死他以绝后患,这样的话,以后也应该没人再敢来闹事了。”
饶是从把打架当成家常便饭,弄死谁这种话常常挂在嘴边的王昊天也一下愣住,因为他说的时候是逞凶斗狠的气话,而此可程骞北却是在认真和他商量这件事。
“杀……杀人?”
程骞北说:“我打听过了,那个大龙是外地流窜来的混混,几个小弟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什么本事,不至于为了他报仇,他要死了,那团伙肯定也就散了。”
“可……可是杀人?”
程骞北恶狠狠道:“就算不弄死他,也让他半残,看他还怎么嚣张。”
“你说真的啊?”
程骞北点头,一脸的笃定:“没错,这两年他收了我们家几千块的保护费,现在还打我妈的主意,我不能再让被他欺负下去。”
王昊天犹豫了片刻,深呼吸了口气:“行,我支持你,那狗日的东西,要不是每次身后都跟着人,我早就弄他了。”
这么一说定,程骞北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得厉害,那是一种嗜血的光芒。呼之欲出的兴奋和疯狂,将本来应该属于十三岁少年的纯良心性吞噬了。
程骞北和王昊天不一样,他从小做事有计划有条理,要做什么事绝对不会只在口头上说说而已。在大龙一伙人再次来闹事之前,他背着母亲辛兰,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大龙来收保护费,每次至少五个人,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七八岁,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对手,也经不起缠斗。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完成。
他偷偷买了一把双面刃的军刀,自己用磨刀石仔细磨了磨,拿了猪肉试了一下,锋利无比。
大龙来的那天,辛兰专门交代他别冲动动手,他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以至于大龙收到钱时,看店里的这个小孩子不像往常那样反应激烈,还觉得很有些意外,拿着钱朝他招招手:“这样才对嘛!以后指不定咱们还是一家人呢!来,过来叫声爸爸。”
辛兰的脸色很难看,不动声色地朝自己儿子摇摇头。
然而程骞北仿佛没看见一般,单薄的身子来到了大龙跟前。
大龙比他高了半个头,伸手满意地拍拍他的头:“快点叫,叫了给你一个大红包!”
程骞北抬头看向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